太醫給林常懷把脈,說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便提着藥箱離開東宮。
而暗處的那個釘子,也被時藏和影一合作揪了出來,被廷杖在東宮的門口。
小插曲很快過去,事情再次步入正軌,林常懷按照太醫說的去做,很快就百無聊賴躺在了床上。
而燕危則是坐在桌案前,翻閱堆積在一起的奏章,眉頭擰在一起。
宮女太監皆已被趕出去,偌大的殿中隻有他們二人在,陽光從窗戶照進去,安靜又透着一股歲月靜好的意味。
林常懷穿着一身中衣,趴在床上看着那道認真翻看奏章的身影,唇角不自覺帶着笑意。
視線太過于直白,想忽視都難。
燕危擡頭的功夫,就和他的視線交纏在一起,“你不好好休息,看我做什麼?”
“看自家夫人怎麼了?”林常懷撇嘴,有些受傷,“十幾日沒見,一見面你就忙個不停,還不允許我看你了?”
燕危低頭繼續,丢下一句“随便你後”便不再言語。
林常懷實在是心疼他,下巴長了青色胡渣,不管是臉上還是身上,都帶着一股緊繃之感。
“阿危啊,不如休息一日吧。”林常懷言語間帶着關切,“你這麼下去是不行的,歇一歇吧。”
“很多事情堆積在一起,歇不了一點。”燕危舒展眉頭,面無表情道:“你應該知道,這種時候一旦歇下來,就會萬劫不複。”
不敢歇,也不能歇。
每天的事情不重樣,每天都需要他去做那個惡人。
林常懷嘴唇蠕動幾下,長歎一聲,“你說的是,确實不能歇下來。”
這種時候陷在京城的這張大網中,但凡出點差池,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而他們也會落到一個屍骨無存的地步。
林常懷掀開被子起床,光腳踩在地上,“我幫你吧,我實在是看不得你如此勞累。”
他走過去,在燕危身側坐下,低頭掃興堆積在一起的奏章,語出驚人,“皇上是想累死你吧?這麼多全都得批閱完嗎?”
他随手拿起一本翻開,全是關于朝中大臣蔑視皇權,欺壓百姓的罪責。大到強搶民女、燒殺搶掠,奴役百姓等。
“這誰啊,膽子忒大了些。”林常懷看向最後,才知是丞相。
他冷笑一聲,“以往也不見他們如此,如今有你在,恨不得把陳年舊事全都翻出來,等着你去定他們的罪。”
這些大臣生怕累不死他夫人是吧?早起上朝,回到宮中一堆奏折等着他,一看就看到深夜。
“之前的奏章都會經過丞相的手,最終才會被遞到皇上跟前。最近幾日,丞相告假,這些奏折才會被皇上叫大總管拿到我這裡來。”燕危擡手捏了捏眉心,“太傅一死,朝中幾乎是丞相在把持着,現在丞相沒在,也說得過去。”
“而且我還發現一個問題。”他轉頭看向身側的人,冷冷道:“國庫沒錢。”
林常懷眉梢一揚,唇角壓着冷笑,“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麼?皇上追求長生這麼久,光是财力和人力幾乎就用去了大半。還有一小半扣扣搜搜用在我爹那邊,現在國庫還有什麼錢?”
“說實話,朝中大臣随便拎一個出來,都比皇上有錢。這宮中,看似富麗堂皇,其實就是一個空殼子。”越是這麼說,他就越是心疼燕危。
燕危此刻也覺得自己命苦,起初他隻是想推翻這個皇朝,結果這個皇朝壓根就是一個空的、虛的。
他擡手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濁氣,偏頭直直看着林常懷,“不若我們放棄吧?”
林常懷心中一驚,琢磨着這句話的意思,“夫人的意思是,丢下一切去隐居山林?那夫人可有想過這後果?如今半途而廢,因你的離去,又要死多少人?”
“那你謀劃這麼久的心血白費,臨到成功的那一刻放手,不是更加讓人吐血嗎?”林常懷打量着他的神色,見他眉宇間壓着一股戾氣,聲音小了許多。
他眼中滿是心疼,擡手輕撫着他的眉頭,“夫人再堅持堅持,我知夫人如今心裡煩躁,壓着一股無名火。但熬過這段時日,會迎來無盡的光明。”
燕危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把手裡的奏折丢在桌上。
看樣子有些像是在鬧小脾氣,但林常懷知道,他是對這燕國失望無比。
一個偌大的皇朝,找不到一個能用的人,所有的擔子全壓在他身上,等着他去破局。而臨到頭,還要被人否認這一切。
這換做是誰,誰心裡都很難接受,誰都想撂挑子不幹。
“我也能看一些,從我見你開始,你就沒好好休息過。”林常懷起身,拉起他朝床邊走去,把他按坐在床上,“你先好好休息一晚,那些奏折我來幫你看。”
溫熱的手指按壓在兩邊的太陽穴處,刺痛感慢慢消散。
燕危坐在床頭閉上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安甯和舒心。
不大一會兒,均勻的呼吸響起,林常懷停下動作,幫他脫掉鞋子,把他放在床上正正躺着。
他這段時間好似累得不輕,眼下有些青黑,下巴長着青色胡渣,有一股滄桑和狂野感。
林常懷低頭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拉上被子蓋上後,轉身去看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