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數橙撇過頭面向車窗，輕咬唇角，對着黃昏獨自臉紅。

到達商場五樓的一家西餐廳門外，有侍應生來接應她們。走進布置得相當浪漫的餐廳後，江數橙發覺自己多慮了。起初擔心傷口被人看見，進來後發現一個用餐的人都沒有。藍粉的玫瑰花随處可見，餐廳的一側有個女人在彈着鋼琴，曲調悠揚。

落座後江數橙疑惑地小聲說：“這家餐廳好奇怪，沒人來吃。”

環境看着很高檔，難道是菜太難吃了？

沈清赫笑得意味深長：“就我們兩個不是很好嗎？”

“挺清靜的。”江數橙環顧了一會兒四周。她似乎預感到了，沈清赫要跟她說什麼。

侍應生先上了香槟，再上菜，好多江數橙沒吃過的菜式，精緻的擺盤，喂鳥的量，卻是驚天的價格。

不過在高檔餐廳本來就不是隻為美食消費，還有幹淨舒适的環境和細心的服務。

沈清赫把盤裡的牛排切成小塊，遞到江數橙的面前：“橙橙，你要多吃一點肉，你太瘦了。昨天我背你，就跟背紙片人似的。”

“謝謝，”江數橙嘗了一口她切的牛排，鮮嫩多汁，又喝了一口香槟，她才說，“其實是你體力好，你都不知道，網上好多人誇你是雌鷹。”

什麼東西？雌鷹？沈清赫有點懵。微博她看了，但她沒翻評論區。

“嗯，就是說你很厲害的意思，”江數橙看着她，一雙清澈的杏眼裡點綴着餐廳裡柔和的燈光，“你昨天背我的樣子被人拍照發到網上了，特别多人誇你，說你人美心善。我本來想轉發給你看的，可是忽然之間，那條微博就被删除了。”

對于被誤認為七旬老太的事，江數橙隻字不提。

沈清赫搖晃着玻璃酒杯，眼神透着幾絲迷離：“你說給我聽也是一樣的，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人美心善？”

“是的。”江數橙點點頭。

沈清赫嘴角揚着：“你的一句誇獎，比别人千百句的誇獎更讓我感到愉悅。”

不知道是環境裡的鮮花加持了旖旎的氛圍，還是江數橙的心理作用，沈清赫微醺着說出的這句話，比她以往在任何一個場景說出來的話要暧昧成千上萬倍。

鋼琴曲轉換成了激昂的曲調，落地窗外華燈初上，不夜的城市下起了雨。

雨聲被鋼筋水泥建成的大樓隔絕在外，數不清的雨點在映着光影的落地玻璃窗上流淌，室内仍舊一片甯靜祥和。

江數橙安安靜靜地吃完盤裡的最後一塊牛排，沈清赫仰頭喝着香槟，冰涼的液體湧入喉嚨，卻難以壓制胸口熱烈急切的火焰，玻璃杯擋在她半張清麗的臉前，黑眸半阖，目光濕潤，毫不掩飾地盯着江數橙。

江數橙眼神閃躲，把餐廳各個角落都瞄了一遍，就是不敢直面沈清赫的坦然和她眼裡的熾熱。

她全程都沒問有什麼事要談，沈清赫想她應該是猜到了。

沈清赫曲起手指，指尖在餐桌上敲擊了兩下，除了被特意囑咐過的侍應生，沒有人在意她這個小動作。侍應生得到指令，轉身去了前台。

江數橙也就吃了三分飽，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唇，眼睫輕擡，看見了沈清赫的身後，一位身穿西裝的侍應生捧着一大束紅玫瑰走過來。

“！”江數橙在侍應生靠近前即刻起身，“那個……”

沈清赫因為她突然的動作心髒驟然狂跳。倉皇在臉上一閃而過：“嗯？”

“我去一下洗手間！”江數橙拿起包，着急地走了。

她躲進了洗手間裡，坐在馬桶蓋上欲哭無淚。

完了，沈清赫要跟她表白。

江數橙心裡五味雜陳，如果沈清赫得知她欠了親戚很多錢，會不會對她避之不及，然後鄙夷她。畢竟沈清赫之前說過最讨厭欠一屁股債的人……

就算沈清赫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江數橙在她面前還是會覺得擡不起頭。她想等她把錢還清了再談戀愛，無憂無慮地談，大方嚣張地談。

所以現在還不行，還不行……

“負債累累的我，怎麼配得上家财萬貫的你……”江數橙傷心地呢喃。

江數橙在洗手間待了十來分鐘還沒出來，沈清赫懷疑她順着下水道溜走了。

鋼琴曲無休止地進行着，不過彈琴的人員進行了更換，曲風随之變得憂傷。九十九朵紅玫瑰擺在餐桌上，鮮花的旁邊還放着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這些都是要給江數橙的。沈清赫緊張又不安，她站起來鍍了幾步，高跟鞋在瓷磚上踩得哒哒作響。

終究是有點不放心，沈清赫來到洗手間裡：“橙橙？”

江數橙還坐在馬桶蓋上黯然神傷，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喚吓得一激靈，她忙站起來，欲蓋彌彰地按下馬桶的沖水鍵，開門出來。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皮垂着，不知在想什麼。沈清赫按住她的雙肩問：“怎麼這麼久？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江數橙搖搖頭，忽然望着沈清赫，着急道：“我媽叫我快點回家，家裡有事，沈小姐，我要走了，回頭飯錢A給你。”

沈清赫蹙眉，又叫她沈小姐幹什麼，清赫兩個字燙嘴是嗎？

江數橙快步走出洗手間，然後走出餐廳，經過她們的餐桌前，匆匆一眼瞥過那束秾豔的紅。割舍帶來了密密麻麻的酸楚，仿佛雨淋進了眼睛裡。

沈清赫呆滞地伫立在洗手間裡，立馬就明白過來了，江數橙想逃避，沒有直接拒絕她，但避而不談，就是最委婉的拒絕。

不把話說絕，她們還可以假裝無事發生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