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徑被暮春的雨泡得發亮,三十四匹棗紅馬的鐵蹄碾碎滿地桐花。宋離攥着缰繩數到第九十九道彎時,瞥見轎窗縫隙漏出一截粉白細膩的頸線。
他不自然地扭過頭,眼睛像被燙到了一般。
這還有什麼不明了的呢?他又被山佐天音戲耍了而已,這根本就不是主上給他們選的姑娘。
還好,這事他還沒鬧大,沒有被更多人發現,鬧出更大的笑話……
隻是,心中酸澀又苦楚,喉間像被噎了一個巨大的雞蛋,咽不下又吐不出。
“宋使君……”轎中傳來輕喚聲。
他卻一夾馬腹跑到了前面,又停在離轎不遠的地方。
随行的護衛走至轎旁,粗聲問道,“什麼事啊?”
“我……沒事。”轎中人聽到這聲回應,又沒事了。
宋離知道她在叫自己,但他不想理她。
他沒那麼賤,被人耍了後還那麼上趕子。
可是,為什麼馬兒走着走着又走到了轎邊呢?
“宋使君……”轎内又在叫他。
這次他沒離開,隻是未回應。
另一邊的侍衛也未回應,她無事叫人叫了太多遍,已經沒人理她了。
宋離聽得她呼吸越來越急促,緊接着轎子也跟着左右晃動了起來。
莫不是她的寒疾發作了?
想到這,他也顧不得心中幽怨,忙呼令隊伍停下,下馬上前掀開轎簾查看——
隻見轎中人正扭着身子,雙眼瑩瑩滿面通紅地跟他說,“宋大哥,我實在撐不住了,我,我想方便一下。”
他被這一雙眼眸狠狠撞到了心裡,而後才反應過來,隊伍中并未給她配侍女,這一路上她真的太不方便了。
她手上還戴着鐐铐呢。
旁邊的侍衛聽說她想方便,反而是一臉壞笑地湊了上了,“怎麼了,想方便,我幫你啊~”
宋離回頭就給了他一拳,将人打得跌下馬去,“滾!”
那人口中連連求饒,牽着馬灰溜溜跟到隊伍後面了。
“你還能忍一忍嗎?我去給你抓個農婦來?”宋離問。
“我不行了,我已經忍了好久,我感覺快尿出來了。”她看起來都要急哭了。
隻不過,是她裝出來的。
此時他們正走在去往仁義山莊的路上,由宋離帶着一隊人護送着許多寶貝,打算去求娶仁義山莊的莊主朱富貴的夫人。而白飛飛便是被護送的寶貝之一。
那可真的是沒把她當個人啊,不止沒給她準備任何行李,還給手铐上了。
當真是不做人事。
是的,□□這事,快活王做的很認真。
他确實是和一般的男人腦回路不一樣……
這一路上對于雄霸來說,還真沒什麼要緊事,可對白飛飛來說,那便很要緊了。
宋離一路上都不理她,明顯是生氣了。
到底因什麼生氣,她也捉摸不準,不過,她知道當男人生氣的時候,最無用的就是讨論是非對錯。白靜曾聘請過很多師傅教她勾引男人的方法,隻不過最初是想讓她用來勾引快活王的。
“男人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最讨厭的便是女人的指責,最喜歡的便是女人的示弱,最受不得的,是女人的眼淚。”
她還記得師傅曾經的教誨。是以,宋離越不理她,她便越要表現得可憐。
“宋大哥,你幫幫我,我不想要别人。”
幫……怎麼幫?
宋離不出所料地臉紅了。
小純情哪經曆過這個!
四周圍的其他侍衛雖不敢再造次,但也皆豎起耳朵一臉揶揄地看向這邊。
滿快活城的人,誰不知道宋離是個雛?
真沒想到,押送寶貝這種苦差事,還能遇到這種意外福利呢?
宋離自是看到了周遭人期待又下流的目光。
一群混蛋……
他一急,閃身探入轎内,一把将她攬住破簾而出,足下用力騰空掠過整支隊伍,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山野盡處。
白飛飛心中暗喜,又假意害怕使勁兒得扒着他的身體。
他将她帶到了一處無人的河邊。
“就,就在這吧,将就一下。”他将她放下,扭過滾熱的臉,背對着她說道。
白飛飛擡了擡手,帶動腕上的鐵鐐铐叮當做響。
人帶着鐐铐能夠到腰帶嗎?
顯然,這個鐐铐有點大。
可大得真是太妙了。
“腰,腰帶,宋大哥幫,幫……”
宋離小心轉過頭,也看到了她的窘迫。四周圍也沒有别人在,而那把解開鐐铐的鑰匙,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