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震驚地看着王憐花,很快意識到二人那不可調和的差異。這個節骨眼上,他不想同他争執,于是也隻是說,“熊貓兒為人還算義氣,他不知道快活王的本質,我想或許可以策反他。”
“你想策反他?”王憐花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那可是快活王的頭号喽啰,崇拜最深的就是他!”
“你沒聽說過,越是崇拜的信徒,背叛起來便越徹底嗎?”
王憐花眼睛轉了一圈,漸漸露出笑容,“有道理,你說的我也心動了,走,那就救了他,有我們三個人,這幫子蝦兵蟹将想必也不在話下。”
說罷,他直沖進了戰局中,沈浪撕下衣角布料将白飛飛綁縛在身後,也緊随其後,剛沖上前沒多久,便在前方山崖邊遇到了一個舊人。
那人身着深紫色長袍,臉上戴一張黃金面具,正是白飛飛的母親——白靜。
白靜自然看到了沈浪身後背的人就是白飛飛,她幾下騰挪來到他的左側,右手成爪直向他身後白飛飛的左肩,左掌順勢劈向他肩頭。
沈浪被掌風掀得踉跄後仰,卻硬生生擰腰踏地,反手護住身後人背心,鞋底在地上磨出半道白痕才堪堪止住退勢。
這老女人做什麼?!發起瘋來連女兒的命都不顧了!
沈浪憤怒回頭向她看去,質問的話還未說出口,反先一步聽到對方的怒喝——
“孽畜,你趴在男人背上做什麼?還不快滾下來?!”
沈浪:???
這瘋婆子是眼睛不正常還是腦子不正常?
沈浪怒極反笑,臉上擺出一道譏諷十足的神情問她,“前輩,您在和誰說話?”
“混賬!”白靜繼續喝罵,聲音嘔啞難聽,“我同我女兒說話,要你來插嘴!”
“女兒?您不是在說她吧?”沈浪用手指了指身後,“可是她已經死了啊,你同一個死人說話,我實在是沒見識過。”
“什麼?”白靜整個人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用力看過去,卻見他身後之人面色灰白毫無生機,怎麼看都确實不像一個活人。
她被這消息打擊地呆愣當場,許久不見反應。
沈浪内心湧起一陣複仇的快感來,他解下背上綁縛的布條,将她從背後抱到身前,一點一點地整理她此前被匪兵抓亂的頭發,“我看你也不怎麼愛惜她,如今她已經死了,屍體就交給我吧,想必你也不怎麼需要,還得挖坑埋了,也怪麻煩的。你放心,我會補償你,不會白要她的,五十兩怎麼樣?這價格可比市面上的姑娘貴多了,畢竟我看在你心裡,她充其量也就這麼個價位了。”
他用盡全力地嘲諷她,可她卻好似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竟皆沒有聽見,隻是不可置信地搖着頭,口中不斷地喃喃道,“不可能,怎麼會死呢,怎麼死的?不可能,怎麼會死呢,怎麼死的……”
“哦,你好奇是誰殺了她吧?”他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鞭傷過重又中了雨花青,每日發作實在沒挺住……”
他不知為何,說到這裡竟也哽咽了起來。
“雨花青……”她聽到了這句話,“她怎麼會中雨花青?誰給她下的雨花青?!”
“啊?”他故意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不是當初你打她時中的嗎?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的呢。”
說罷,他從她懷中找到當初那斷成兩節的染血木簪,向她擲去,“這破簪子還給你,一塊帶毒的壞了的爛木頭,我早就看不順眼了,偏偏她每天寶貝的跟什麼似的。”
白靜隻感到有東西朝自己飛來,待接到手中看到那碎為兩節的木簪時,震驚憤怒悲傷以及巨大的羞恥……衆多的情緒一同向她湧來。
這震驚驚的是女兒竟敢将簪子弄壞;
這憤怒怒的是用簪子複仇的念想破碎了;
這悲傷傷的是無可奈何花落去,任他明月下西樓;
這羞恥羞的是以上那紛紛雜雜的隐秘情感,竟然會由一個外人點破。
四中情緒輪番上陣折磨着她的内心,讓她一瞬間恨不得摧毀所見的一切!她自腰間掏出随身的長鞭,猛烈一抖便向着被沈浪圍在懷中的白飛飛抽了過去。
沈浪未料到她會突然發難,聞得鞭風裂空時已然遲了半瞬,隻得倉惶将白飛飛護進懷中,翻轉身體用後背為她擋住了呼嘯而至的鞭子。但聽裂帛之聲驟起,鞭梢自他左肩斜劈至腰際,一道血痕猙然浮現在衣袍上。
痛——原來竟這麼痛……
懷中的人驟然皺起了眉,昏沉中仍呼出稀碎的輕吟,也不知是陷入到了何種夢魇之中。
白靜的咒罵随之而至,“孽畜!你别想裝死來逃脫!起來!不起來我就打到你起來!”
沈浪通紅着眼睛轉過身去,握劍的右手抖地厲害。
幾十年了,他頭一次對快活王之外的人産生如此強烈的殺意。
那一瞬間,他真的想殺了白靜,想什麼都不顧地去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