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光斜灑室内,照得水晶珍珠簾似顆顆晶瑩雨珠,檀木案幾上,一爐鵝梨帳中香袅袅升起細煙。
室内,隻剩溫瑜一人。
吃飽喝足的少女無憂無慮,蹦蹦跳跳回了司籍局。
小魚兒撥開珠簾,簾影在地闆上遊移,他作揖喜賀道:“督主護駕有功,今蒙聖恩拔擢,小魚兒在此恭賀督主榮膺新職!”
溫瑜莞爾釋顔,虛扶小魚兒,他調侃道:“你難得正經一回了,行起了這些虛禮,我還以為誰呢。”
“督主打趣我,我哪裡有不正經過?”
二人言談甚歡,坐在榻上一道品茗。
唇齒間輕微的苦澀茶水慢慢轉化清甜,龍井茶回味甘甜,帶有清幽的蘭花香。
“昨夜寶和殿的刺客沒有活口,他們大半人是胡人,想必有人内外勾結,這場計劃定謀劃許久。”
小魚兒臉色凝重,“而且……”
負責寶和殿安保的人員死傷慘重,一部分禁軍服毒自盡,線索就此斷開,查無可查。
“你說的不錯,那些服毒者不是死士…便是……”
溫瑜鴉睫微斂,他輕輕掀起茶蓋,拂動嫩綠明亮的湯色,“真有人甘願赴死?或許有漏網之魚。”
“可這無異于是大海撈針。”
小魚兒搖頭,他擱下天青釉色茶盞。
“我們不一定要去找,自有人坐不住,會替我們去尋。”
溫瑜微微彎眸,又言:“我有另一件事交給你,替我去沈府送禮,慰問沈家千金。”
“好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關心關心,倒讓人覺得我忘恩負義了。”
司籍局書閣。
由于夜裡留宿福康宮偏殿,阮歡棠心裡發虛,她蹑手蹑腳上了二樓。
不知為何,今日來喜總管好像不在。
阮歡棠不确定地環顧書閣,沒看到來喜總管,卻對上兩名小太監的目光。
樓下二人擡頭,告訴她一個好消息:“放心吧,總管他小憩去了,他不會罰你。”
二人道完,不等阮歡棠問話,便扭頭各忙各的去。
待在書閣内的宮女們低着頭,她們格外的安靜。
來喜總管的教訓在前,皇帝的懲處在後,幾名宮女深刻意識到,司籍局不是她們亂放肆的地方。
從那日起,她們夾起尾巴做人,已經不敢有欺淩心思。
阮歡棠輕車熟路翻出典籍,她目光搜尋二樓幽靜之處,剛要動身,背後響起幾道嗓音古怪的女聲。
嗯?歪果仁?
阮歡棠微訝轉身一看。
兩名金發碧眼女子走上樓,她們眼窩深邃,頭戴半透的蕾絲白紗,着身墜流蘇的長裙,衣擺繡星月交輝的圖騰。
她們身量高挑,腳踝戴金鈴,走起路來,發出悅耳叮鈴聲。
二人默然打量抱書的纖弱少女,她白嫩的小臉透粉,似若嬌嫩的花瓣。
古銅膚色的侍女最先開口,“你好,我們是麗妃娘娘的侍女,聽說這裡有各種各樣的書,我們想找有關波斯國的書冊。”
她用着不太熟練的語言,說話時而停頓,身旁膚白勝雪的侍女點頭,期待的眼神含兩分懇求。
波斯……
阮歡棠杏目一亮,想起初來書閣,看的幾本圖畫冊裡便有一本。
她們的打扮跟圖畫冊裡一模一樣的。
“你們等等,我稍後便來。”
她對兩名侍女點點頭,憑着記憶,幾個片刻便找到了那本圖畫冊。
兩侍女翻開圖畫冊,她們碧眼流露喜色,互看對方一眼,手握成拳放在心口,向阮歡棠行禮。
“多謝你,女孩小小。”
阮歡棠冷汗直冒,顧不得她們奇怪的用詞,她擺擺手,“不用不用,舉手之勞而已。”
“我叫漢娜,她安娜…我們……”
漢娜深褐色的臉龐泛粉,她不好意思地沉默,手扯了一下身邊的安娜袖角。
她們默默用眼神交流。
有辦法讓公主出來散心了!
阮歡棠不解地微微歪頭。
她們怎麼都不說話,是她找錯書了?
漢娜問:“我們是想問問你,白天你都在這裡?我們可以來找你嗎?”
阮歡棠想也不想,她展顔歡笑,一口答應二人,“當然可以了!”
反正,她待書閣裡隻是歸納整理書籍,平日裡閑得無聊。
“感謝你!願我主神佑你諸事順利!”
二人面露感激之色,她們道着謝又行禮,拜别阮歡棠後,在書閣記名,借了那本圖畫冊出去。
書閣重回往日甯靜。
阮歡棠回想兩名波斯侍女的話,她翻找起書格裡的書籍,心裡無聲道:那本看完,她們會再來要幾本的吧?如此一來,省得到時候還要花時間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