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李老娘和宋老爹可都四十好幾了,不是明擺着說他們活太久麼?就連知道兩人談話的宋老爹都氣得臉色鐵青。
宋莺為了不讓小姑挨打,隻能嗦着焦溜丸子上的一點甜味,問起自己關心的事轉移注意力,她道:“娘,糖價是不是漲了?”
宋莺問的是唐氏,不過說話的卻是宋律。
宋律畢竟是男丁,不比宋莺姑侄這樣隻能在巷子裡蹿來竄去的姑娘家和連家門都不怎麼出的嫂子,他可以去的地方多,知道的東西也就更多。
宋律道:“因為今年春天太冷,甜野菜發苦,大家沒了打牙祭的甜野菜包子,想要吃甜就隻能去買糖,這糖價自然就漲了一些。”
“甜野菜包子怎麼會沒有了?”不要說宋莺震驚,連宋老爹都擡起頭問了兒子兩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宋律整日隻知道招貓逗狗哪裡會關心這個,想了半天,道:“反正那些賣甜野菜包子小販都去山上到處找旁的甜菜去了,昨兒吃得中毒讓擡回來的。”
他就是撞見這個才知道這事的。
宋莺不詳的預感更深了,先前已經說過,再繁華的縣城都是窮人占大多數,糖價對宋莺家來說還可以承受,但對窮苦人家來說,每年也就隻靠着甯州天生地長甜野菜甜嘴兒而已。
平民小吃的消失看似微不足道,但其實對地方老百姓的影響很大。
譬如甜野菜包子,永安縣人祖祖輩輩都在吃。
宋莺問過王婆子,永安縣裡上等糖霜仍然要800文一斤,像隔壁白老爺家和縣太爺家吃的就是這種,據說雪白如霜,和現代的綿白糖差不多。
宋莺家吃的是三百文一斤的糖霜,色澤黃一些,但還是比蔗糖貴得多,一般他們家都用來在過年時待客。
平日裡大家最常用的還是蔗糖,可這也需要四十文一斤呢。
吃過飯,宋老爹急匆匆地出門,宋莺也同唐氏:“娘,想是糖價還要漲,咱們家看着存一點兒吧。”
要說對物價的在意,日日在外走動的男人絕對比不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
柴米油鹽醬醋茶是什麼滋味?隻有女人最清楚。
午間聽女兒和小叔說了以後,李老娘早趁着午休把她叫了過去道:“天冷,我看今年蠶下不來了,如今隻是漲糖,以後别的還不知如何呢,糧食還好說,咱家且有那麼多地在,這醬油糖鹽,你瞧着收兩月的用着,免得以後多花冤枉錢。”
這些東西多買點也不怕,吃不了存着慢慢用就是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家裡要花一大筆錢,都是一種樁讓人心煩的事情,唐氏并不想女兒過早地參與其中,當下隻是說:“小人家家的,操心這些幹什麼。天塌了還有爹娘在,你在家好好認字繡花就成了。”
買柴米油鹽的事本來是要交給王婆子的,可唐氏自己想知道外邊情況究竟如何,便取了鑰匙去庫房拿了五兩銀子出來打算親自去。
路過院子時,唐氏瞧見兩個姐兒在院子裡追雞,把個王婆子氣得跳腳,便想起來閨女以前小不能出遠門,長這麼都在春晚巷子這一畝三分地溜達,可不是隻能在家跟雞瘋玩兒麼?
快七歲的小孩已經算站住腳可以往外走走了,唐氏想了想過去拉着閨女笑,道:“想不想出去玩兒?想的話就回去洗洗手臉。娘帶你們去東街菜市逛逛。”
王婆子護着剛長出毛的雞屁股直呼阿彌陀佛,宋莺則一下就要撲到親娘懷裡,心裡簡直美得要冒泡了,她在古代長這麼大還從來沒去過菜市場!
唐氏愛女兒之心自不必說,隻是看她臉灰撲撲的,還是先擔心地拉着她的手看了看,見沒有雞屎才放心把閨女抱在懷裡。
至于在一邊剛決定跟雞休戰拿了把瓜子兒的宋琴,已是跳着腳去叫宋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