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時玥聽了哭笑不得,殿下竟是絲毫不顧及他這二弟的面子。
但到底拿人手短,程時玥乖乖地道:“臣都依殿下。”
“既然依我,現下總該可以沐浴了吧。”
未等程時玥反應過來,謝煊已将她抱起,在她的驚呼聲中,走向了寝殿後的浴房。
……
程時玥知曉那袖珍妝奁貴重,從東宮走時,特地将它緊緊握在手上,藏在袖子裡。
但她此舉仍是叫一旁眼尖的延慶看到。
延慶好奇道:“掌書,可否恕老奴多嘴問一句,此為何物?”
“這……這是殿下賞的妝奁,裡邊是女子化妝用的物什。”
“哎呀,這東西倒是别緻,又小又巧的,實在難得一見。掌書可否賞個面子,讓老奴開開眼?”
“公公不必客氣,想看便看好了。”程時玥說罷,雙手将那鎏金妝奁遞給延慶。
延慶接過後,小心翼翼地打開,假裝仔細研究了一會兒。
突然,他誇張地指着内裡道:“哎呀,這不是昨日殿下親去問嘉安公主要來的螺子黛麼!便就是上回二皇子跟殿下要,公主都沒給呢。”
程時玥立時有些錯愕:“公公是不是弄錯了?殿下怎會将如此貴重之物送給在下。”
延慶卻嘻嘻一笑,猶有深意道:“是真是假,是對是錯,掌書自己回去,上臉一試便知。”
說着便将那妝奁合上,恭恭敬敬地物歸原主:“掌書這廂慢走。”
聽他這麼一說,程時玥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多謝公公提點。”
那微酸的感覺忽而慢慢褪去,化為了一絲一絲如露的甘甜,若延慶公公所說是真,那麼她在殿下心中,是不是也稍微有了那麼一點分量?
可若是真的,她倒舍不得用了,她想,隻有趕上哪天重要日子,才舍得用上一次。
*
這重要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永安侯程摯在榆州治水有功,前幾日便盛傳他将歸京,卻一直沒有個準信。
誰知到了二月十八這日,天還未亮,便突然有人扣響了侯府的門。
當時程時玥正準備入宮當值,從側門出去候,正待上那侯府馬車,轉頭便恰見父親與家仆,一身風塵仆仆站在門外。
“……父親?”
程摯見了女兒,也是一愣。
一去不過半年,她卻又有了變化。
在晨光熹微裡,這性子沉悶的女兒,好像将從前的怯意褪去了兩分。長發盤入官帽,着一身東宮女官的服制,渾身上下多出了兩分飒爽的英氣。
叫他有些意外。
三年前他為了支持新政,要帶頭将女兒送入宮去,然而妻子沈氏堅決不願送時姝去吃苦,姨娘肖氏也總在他跟前哭哭啼啼,無奈之下,他隻好将時玥送入了宮中。
他知道自己到底是對這沒了親娘的二女兒虧欠了些,此番離開京城治水前,他便想着,再過些時日,待她完成作為侯府女兒的使命,他便會讓沈氏替她尋一門好親事,也算是不虧待她。
“你……在殿下身側,可有好好侍奉?”
問完他便發現,自己是白問。
那衣上的寶相花、連珠紋,分明已是入冊的女官才有的服制,材質與規格,也已全然不同于三年前,他剛送她入宮中時的樣子。
“回父親,殿下勤政和善,女兒如今已被擢為……”
“是老爺回來了?”打斷她的是沈氏身邊的宋嬷嬷。
方才一聽到敲門聲響,她便過來确認,此刻欣喜地朝府内喊道,“快去告訴夫人,老爺回來了!”
如春夜雨落,一顆雨珠落下後,便帶來一片雨簾,眼見着,整個侯府便熱鬧了起來。
程時玥笑容頓在唇邊,她知道,這裡已經沒她的事了。
父親本就不太在意自己過得如何,此番他久别離京,終于歸家,已然被前呼後擁。
而自己,自然要閉嘴識趣。
她伸手朝他背影拜别:“父親,女兒走了。”
她如今似乎已經長大,并不再如小時那般,常因為被父親忽略而失落。
見嫡母沈氏春風得意地帶着弟弟迎出門來,肖姨娘與兩個妹妹緊随其後,程時玥終于悄悄地放下了馬車的簾子。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