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了車鑰匙,起身。
開着車漫無目的行駛在街道,下雨天,所有人都神色匆匆。
所有人好像都有自己的目的地,隻有他,這麼大的榕城裡,找不到一個栖身之所。
去年他失去了和饒婉的那個家,現在,又失去了和溫霜降的那個家。
他像一個沒有家的孤魂野鬼,四處遊蕩。
倏然,不遠處,視線裡撞入一家酒吧,那家酒吧有個獨特的名字,叫重逢。
興許就是這個名字,叫他下了車,走進了這家酒吧。
是家清吧,吧裡光線柔和昏黃,台上有不知名駐唱歌手唱着曲調悠長的民謠。
遲渡點了酒,慢慢的喝着。
他酒量不差,隻是今晚大概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一瓶酒喝完,意識便陷入了模糊。
所以那晚遲渡并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酒吧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白洋裡。
隻是等他回過神,已經站在溫霜降家樓下。
溫霜降沒料到她會在這裡見到遲渡。
她隻是受葉欽蘭指揮下來扔垃圾。
誰知剛扔完垃圾,回身,就見一道人影立在她面前。
直至這時,她才發現,原來不遠處那輛黑車,是遲渡的那輛黑色賓利。
也是這一瞬,她嗅到淡淡的酒氣,自遲渡身上傳來。
不怪她沒發現,遲渡的神色看起來實在是正常,就連看向她的那雙眼睛,都是同以往一樣的漆黑。
愣了會兒神,溫霜降才遮住頭頂雨絲,問他:“你怎麼來了?”
遲渡沒說話,就那麼定定看着她,目光一錯不錯。
像是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
就那麼定定看了她差不多有一分鐘,他忽然伸手,将她抱進懷裡。
到這會兒,溫霜降才意識到,他是真醉了。
可她明明清醒,卻在他抱過來的時候,忘了推開。
也是到這一瞬,溫霜降才發現,她有多想這個人。
想念他溫暖的懷抱,想念他身上的味道,想念他一切的一切。
這段時間,其實她一直以為她已經快要放下了,可眼下看來,她以為的隻是她以為。
她極力築起的高牆,在遲渡面前,簡直脆弱的不堪一擊。
可遲渡呢,為什麼來找她?又為什麼要抱她?
因為驟然分開的不适應?還是醉酒後的一個消遣安慰。
心口緩緩浮起陣陣的痛意,溫霜降終究是沒叫自己在這個久違的擁抱裡沉湎太久。
須臾,她伸手去推遲渡。
手撐在遲渡的胸口,卻聽到他低低的嗓音:“别動,讓我抱一會兒。”
“就一會兒。”
那是一道和平時截然不同的嗓音,像一個總是冷漠無比的人,露出了軟弱的一面。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溫霜降從中聽到了濃濃的難過。
也是在這時候,她蓦然想起,今天是饒婉的忌日。
今天早上,她還去墓前祭奠,留下一束郁金香。
所以,遲渡今天才會喝酒。
所以,他的那些難過都是真的。
她還記起,饒婉去世前的某個午後,她推着她散步,饒婉囑托她以後多陪陪遲渡,叫他開心些。
那些她終歸是沒做到。
此刻,就當是一點彌補吧。
良久,溫霜降松開手,沒再将遲渡推開,她抱着他,自欺欺人在此刻允許自己沉淪一瞬。
雨絲沙沙的落在地面,落在兩人身上,臉上。
在這個靜谧無比的夜裡,過了會兒,溫霜降聽到遲渡的俯在她耳邊道:“溫霜降,我好想你。”
明知他醉着酒,這話隻怕沒幾分真心。
這一刻同他站在這裡,她的心卻還是像泡在了雨水裡,軟的一塌糊塗。
隻是那點軟裡,又染上幾分酸,那點酸鑽進她鼻腔,幾乎激的她差點落淚。
好久好久,久到溫霜降覺得葉欽蘭可能會下來找她,她才終于閉了閉眼,從遲渡懷裡出來。
遲渡不肯松開她,固執的同她糾纏。
溫霜降這回卻沒再心軟,她不能永遠對他心軟。
她強硬的推開遲渡,從他懷中掙開,表情冷靜的對他說:“你喝醉了,我喊人送你回家。”
她在手機上叫了代駕,又問遲渡:“你怎麼過來的?酒駕嗎?”
遲渡還是隻看着她,不答話。
應當是代駕,她剛下樓時,好像隐約看到一道人影離開。
溫霜降放棄同他交談,半扶半扯的将他拉到車邊,塞入副駕,關上車門。
不多時,叫的代駕過來。
溫霜降跟代駕交待了地址,囑咐兩句,目送遲渡離開。
直至開出一截,遲渡卻還是從車窗裡探着頭,回身看她。
溫霜降歎一口氣,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