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西廂别院正廳。
“明日就入夏了。”茶幾前,一人動作閑适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又将目光投向正廳外的院落中。
院落中建有魚池,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可以看到池中幾尾錦鯉在遊戲。
一旁有人附和:“是啊,這入了夏,天氣炎熱,怕是又會有災情啊。”忽而那人又歎了一聲:“唉,北方地區本就缺水,昨日收到奏報,已有多地近一月都未曾降雨,眼下入夏,再不降雨,怕是災情要比往年還要早些。”他躊躇再三又道:“不知今年賦稅......,陛下他......”
“砰!”茶盞落在地上,砸個粉碎。
“喲!真是不小心。”方才喝茶的人看着地上的碎片,正準備彎腰去撿,手指就快碰到碎片時又停住,“左侍郎......”
他還保持着側身彎腰的姿勢,“這災情年年有,蒼天無眼令百姓蒙難,豈是我等能夠左右的?”又沉手撫摸碎片的盞尖,幾下後便有鮮血順着碎片滑下。
左侍郎文遠心下一跳,急呼:“太師!”
“無妨!”被稱作太師的人擡眼看他一眼,漫不經心的神态,用拇指摩挲着出血的指尖,“不過一點猩紅,不礙事。左右是我自己不小,這茶盞拿好專心喝茶不就沒事了?你看我非要看池中魚作甚?還好隻是觸碰了一下,流了點血沫子,這全部撿起來估摸就不是這麼點血沫子了。”
文遠聽得心驚,不敢答話。
“哈哈哈哈哈!”
片刻後,太師爽朗一笑,“來人,将這殘渣碎片清掃一番,上壺新茶。”
“太師。”文遠站起來,低着頭朝對面一揖:“時候不早了,下官就先告退了。”
對方動也不動,直到文遠一隻腳踏出門,才悠悠開口不明意味的說了一句,“左侍郎一心為民,實乃我東定之幸啊。”
文遠腳步一頓,回道:“下官分内之事,告辭。”
文遠的身影剛消失在轉角處,大師身後就出來一人,那人一身勁裝,滿是肅殺之氣。
太師将那塊沾血的碎片拿起來,一邊端詳一邊問:“抓到了嗎?”
身後人回答:“沒,他身側那人武功奇高,我們幾人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對手。”
“廢物!養你們有什麼用!”
身後之人立刻跪下:“是屬下無能!”
“左右不過一個人,武功再高也架不住車輪戰,多加些人手!”
“是。”身影又立刻消失了。
别院大門口,左侍郎文遠剛出來,就看到門口等着的馬車。他上了馬車,坐在車内等候多時喬裝打扮的翰林院學士林道之就圍了上來問:“如何了?”
文遠吓了一跳:“你......你怎敢在太師門前等我,若是被裡面知曉我等關系,我等......”
林道之攔下他,吩咐馬夫:“走吧。”轉頭安慰文遠:“文遠兄,莫急莫急,無人發現,何況王自明此人向來自負,定然不會相信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亂來,所以文遠兄可安心。”
馬車穿過一條鬧市,轉眼來到酒巷,酒巷處有一小門,打開後卻是别有洞天。
标準的三合院與門口又窄又小的木門顯得格格不入。
一進門,林道之便迫不及待的問:“可有皇上的消息?”
文遠搖頭:“王太師那個人你比我了解,想要在他口中探得一點消息,不易于虎口掏食,我今番這一番話,看似和皇上無甚關聯,怕是已經暴露了。”
林道之道:“暴露就暴露吧,眼下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隻是我們與皇上斷聯已有數月,我是怕......”
文遠同樣憂心:“以前陛下還小,王自明不曾顧忌,近些年來狼子野心已然藏不住!”
“哼!”林道之鄙夷:“不過是奸佞妄徒,還是先找到皇上要緊,王自明那個老家夥肯定也在找皇上,我們要抓緊時間。”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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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日,江挽纓都宿在野外。她喝了一口水,坐在石墩子上休息。出發前不是沒想過要夜宿在外,也做好了準備。
可真夜宿的時候還是不習慣,特别入了夏,雖說天氣還沒那麼熱,早晚涼意重,但野外蟲蟻蚊子不少,頭一晚沒經驗,加之太累用野草揉成草垛子睡,睡到半夜被蟲子咬醒了。
後面才想起來在藥店買了驅蚊蟲的藥草,這幾晚少了蚊蟲倒是好些,就是野地睡總歸不舒服,洗漱也不方便。
包袱裡吃的所剩無幾,江挽纓看了地圖,再往前走半天會經過一個鎮子,過了鎮子可以到滄州。
她決定去鎮子上買些食物,再去滄州想辦法賺些錢。
日頭有些刺眼,她将木塞塞進木桶中,擡手在額前搭了個涼棚,極目遠眺發現了不對勁。
正前方不遠處的地上好像躺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