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的動作發出了不小的動靜,他放下手中的書,側首看來。
“竟不知姑娘還有夜窺男子的雅興。”
阿離本就一團漿糊的腦子更糊塗了,她的視線飄到了書桌上,看見了她想找的茶壺。
“那個,我好渴,想喝。”
陸景明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宋夫子送他的那套翠玉筆洗。
他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重新捧起書:“姑娘玩笑開夠了便請回。”
阿離見他不答應自己,急得身上越發滾燙不适,她實在走不動了,隻能拍了拍窗沿:“我想喝,你行行好,好不好?”
阿離隻覺得自己被幾隻大火爐烤着,手腳發軟,逃也逃不掉。
陸景明卻充耳不聞,眼中越發不耐。
這女子最會撒謊了,不僅謊話連篇,還冒用旁人的身份和名字,足見品行低劣。
她若願意演,就繼續演下去。
“我真的——”
阿離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可話還沒說完,窗前的人便不見了蹤影。
陸景明長眉輕蹙,不知她又在耍什麼把戲。
等了一會兒,仍不見她的身影,陸景明這才站起身,走到窗邊看了看。
下一刻,他打開門,将高熱昏倒的阿離扛進了屋裡。
炭盆移到她跟前,陸景明挑了挑炭火,讓火燒得更旺些。
阿離一身的寒氣很快被驅散,口中也越發幹澀,她閉着眼喃喃道:“水……我要喝水……”
陸景明随手提來一壺茶,放到滿臉通紅的她眼前:“喝吧。”
見阿離沒反應,他又把茶壺往前推了推。
阿離迷迷糊糊中聽到了這句話,勉強睜開眼,連倒茶的力氣也無,雙手捧着茶壺大口喝起來。
一壺涼透的茶水入肚,阿離終于活了過來,冷熱交替,整個人都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冷汗浸濕額頭,鬓邊的黑發都貼在雪白的面頰上。
見她緩過來了,陸景明慢條斯理地坐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姑娘今夜又是演的哪出?”
“沒、沒演……”阿離還是熱得厲害,紅撲撲的臉貼在冰涼的茶壺上,“我吹風着涼了。”
陸景明想起方才抱她時,手下不尋常的溫度:“既着涼了,不好好在屋裡待着,跑到我這兒來,是想要做什麼?”
“水,我想要喝水……”阿離喉嚨如灼燒一般,她搖搖已經空了的茶壺,欲哭無淚。
見陸景明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隻能自己想辦法。
厚重禦寒的衣裳一件件被解開,露出裡面貼身的中衣,可還是熱,阿離的眼神亂飄,看到了腳邊燒得正旺的炭盆,終于找到了讓她這般熱的罪魁禍首。
她蹬掉鞋子,歪歪扭扭地往榻上爬去。
陸景明還在想明日讓魏叔再請個郎中來,免得這女子燒糊塗了變個傻子,那就更惹人厭了。
再擡眼,隻覺自己被一記重錘擊中,“自薦枕席”四個大字撲面而來,砸得他措手不及。
阿離正爬着,離炭火遠了點,卻被一股大力扯着手臂拖下了榻,舊傷疊加新傷,本該是痛的,可高熱讓阿離全身的反應都遲鈍了。
她無力反抗,隻能看見陸景明沉得能滴水的側臉。
她糊塗什麼?!糊塗的是自己!
陸景明氣得臉色鐵青,眼中罕見地帶着怒意,一手鉗制着她,立時要把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子丢出房間。
可手剛搭上門框,他又停住了腳步。
這女子方才還哼哼唧唧說了一兩句胡話,怎麼現下一點聲音都沒了。
陸景明感覺不對,将阿離随意放下,面帶嫌惡地給她翻了個身:“醒醒。”
阿離緊閉雙眼,似乎已經不省人事,呼出來的氣息更是燙得吓人。
陸景明愣了一下,連忙打開門,可外面一片漆黑,魏叔他們早就歇下了。
他忽然想起陸府送來的物品裡有治病的丸藥,正要去取,雙腿不知何時被人死死抱住,他一時不察,摔得眼前一黑。
寒風灌入,阿離被凍得一激靈,下意識抱住離她最近的東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生怕被趕出去。
陸景明面色一陣青一陣白。
好容易掙脫她的桎梏,氣喘籲籲地站起身,半昏半醒的阿離聽到動靜,又朝他爬來,吓得他連連後退。
又摔了一跤。
後腦勺撞得生疼,陸景明自暴自棄似地仰面躺在地上,胸膛起伏不定。
他從沒這般狼狽過。
不知過了多久,他斜了不遠處趴着的阿離一眼,恨恨地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