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楚州行是被冷醒的。
秋天的陽光就這樣任性,剛才還熱量充足,照得臉頰燥熱,現在涼風一吹又冷得人打哆嗦。
楚州行一動,紀敏嘉就睜開眼。
他這一覺睡得很舒服,懶洋洋枕着楚州行的小臂不願意起來,楚州行親了親他的唇,他貓一樣眯了眯眼。
“躺這麼久,骨頭都僵了,起來吧。”楚州行去拉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拔起來。
看手機,也就睡了一個多小時。
楚州行轉了轉手腕活動手腳。見小溪旁有碎石,他突然起了興緻,挑挑選選,找了幾塊薄片,朝着水面比劃了幾下。
他找準角度。
嗖。
隻聽破空響,石片一點接一點飛掠水面,向前跳躍,所到之處擦着一波泛一波的漣漪。一連砸了十二個圈才失了力,受慣性落進水裡。
紀敏嘉站在身後看他打水漂,佩服得五體投地,眼冒星星,崇拜地望着楚州行,“好棒。”
楚州行被他誇得不好意思,也有點得意,“很簡單,你要玩嗎?我教你。”每個陷入熱戀的男人都無法拒絕在心愛人面前展示的機會。
他将剩下的石片給紀敏嘉,指導他。
紀敏嘉從未玩過這種遊戲,試了兩塊都是悶沉沉砸進水裡,他有點洩氣,垂頭喪氣又眼巴巴地看向楚州行。
太可愛了,楚州行無法拒絕。
他走到紀敏嘉身後,握住他的右手,擡高。“放松,眼睛看向前方,出手力度要平穩。”
紀敏嘉認真聽。
他整個人被楚州行環住,聲音就落在他的耳邊,那雙淺薄的唇吐出讓人心安的話,紀敏嘉心跳越來越快。
靠得太近,楚州行感受到他雜亂的心跳聲。
他握緊紀敏嘉的手,安撫般用指腹摩挲他的手骨,紀敏嘉臉頰有點紅,目光卻平靜下來。
“擡手。”
“就現在,丢!”
石片飛出去的那瞬,兩道視線緊緊追随着,它很争氣地一躍一跳,連砸了六七道漣漪才堪堪沉落。
“楚哥,我成功了。”紀敏嘉興奮地抱楚州行,“你好厲害。”他仰着臉看,眼睛藏着閃閃的光芒,非常動人。
楚州行拍了拍他的屁.股,“玩去吧。”說着,清了清嗓子,轉過身去整理地上的棉布。
他把平鋪的棉布折好、用手抹平,借此來平複内心的情緒。
紀敏嘉想要的很少,一些不足道的微末技巧也能讓他開心很久。楚州行回想兩人相伴相處的幾年時光,紀敏嘉從未掃興,也從沒嫌棄過他。
作為更年長的男友,他理應承擔家庭的重擔,可他沒能給紀敏嘉提供良好的條件,也沒有給他舒适的生活。
他們是如此困難地生存着。
可,紀敏嘉又是如此的鐘情。
他們的生活對于紀敏嘉并不是苦中作樂,隻要在楚州行身邊,他就覺得幸福。下雨,他們的家漏雨了,紀敏嘉也不抱怨,找了盆子接雨,打着傘問楚州行自己像不像蘑菇。
楚州行想起他的笑臉,就覺得愧疚。
他是純粹的,愛着楚州行這個人。
而楚州行上輩子辜負了這份真摯的愛。
“楚哥——”紀敏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楚州行一擡頭,就看到他洋溢的笑容,“你還記不記得以前西郊公園,你教我的?”
楚州行一下子就想到了,但他不說話,就安靜地望着面前的紀敏嘉。
“看!”
他展示手裡的草戒指——他用狗尾巴草莖制作的、小巧可愛的草編戒指。“送給你。”說着,他等待着楚州行伸出手。
楚州行也沒掃興,他站起來,慢慢伸出左手。
紀敏嘉的神情有點嚴肅,他很認真地牽着楚州行的手,楚州行的手指修長,很瘦,他的皮膚又很透,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草戒指先戴在楚州行的食指上,小了,卡在第一節關節處。紀敏嘉跳過中指,将它戴向無名指。
草戒指很輕,摸起來毛茸茸的。
感受着無名指上的重量,楚州行知道,這輩子是被他套住了。
他擡起手欣賞,戒指不大不小,尺寸很合适,剛剛好套牢。
楚州行的眼眶有點濕潤,一年前,他給紀敏嘉編了個戒指玩具,一年後,紀敏嘉用他教導的方法,送了他一枚。
“這是個圈套。”他說。
紀敏嘉聽不懂。可能對于他,這枚戒指隻是個玩具并沒有什麼特殊含義。他臨時起興,編了送給楚州行玩。
可對于楚州行,這枚戒指他想要太久,跨越數十載的時光,終于戴到他的無名指上。
金色的陽光穿透橘子樹葉,他們站在樹林中,風吹得很溫柔,楚州行拉着紀敏嘉的手,後退了幾步,藏在一棵樹後,他抱着紀敏嘉,與他接吻。
樹葉被風吹動,沙沙響,有一滴露珠被吹了下來,恰好滴在楚州行的眼皮上。
他不管不顧與紀敏嘉接吻。
清涼的風,灼熱的呼吸,清澈的陽光,紀敏嘉隻覺整個世界都在他們眼前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