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下一秒就會死掉,但許字祯沒有要退縮的意思,因為他不走,所以她也不走。
康苗安垂頭輕笑一聲,手在雪地上畫圈圈:“以前沒想通,現在想通了,人生本就是一場時刻分别的遊戲,我的家人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所以才會顯得現在的時光彌足珍貴。”
許字祯愣住了,這話雖然沒說喜歡他,但似乎比任何情話都要動聽。
“好啦,差不多了,我們來進行下一項吧。”康苗安拍拍手站起身,戲谑的聲音傳來,“我可能要活動一下筋骨,出去之後就說是你幹的。”
“什麼?”
她讓許字祯收起防護網,正好雪已經結成冰了不會坍塌,往上看依稀能看到一點光,應該不算太深,她掏出一把光劍光劍拉到最長一刀刺上去旋轉一個圈。
輕輕松松,整個冰柱掉下來摔在地上,把驚魂未定的上校拽回現實。
媽耶,如果他沒眼瞎的話,他的前未婚妻是個人類吧,是吧是吧??這種程度是人能做到的??
康苗安拍拍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作戰服,還往臉上糊了兩下,她生前過于脆弱,對這些事情一概不了解,如今自然也察覺不出異樣:“上校也糊兩下,免得讓别人看着我們出來得太容易。”
許字祯:“……”他前未婚妻簡直文武雙全博學多才啊。
康苗安握了兩把匕首刺在冰裡,稍微往上爬一爬就躍上去了,她朝着許字祯伸手:“上校需要我幫忙嗎?”
“……不、不用了。”
上校結巴一下,他真的愣住了,從他的角度看康苗安有種十分詭異的感覺。
逆光恐怖片!
康苗安卻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隻覺得心情舒暢。
她還有興趣在雪地上蹦跶兩下舒展筋骨,然後下面傳來許字祯的悶哼,她重新趴到洞口看着許字祯,隻見對方肩頭落了個冰塊,已經在化了。
康苗安:“……對不起上校。”
許字祯拍掉那個冰塊爬了上去:“沒事。”
他今天收到的沖擊已經夠大了,一個小小的冰塊不能讓他如何。
他們倆剛出來就看到谷估和一群人跌跌撞撞過來了,他們哭得特别醜,谷估更是,他像是臉剛被他的淚水洗刷過。
白曲已經跟裴羽她們彙合了,裴羽似乎也遇到了襲擊,隻是她成功活捉了一蟲子。
還是不見于芒的影子。
谷估沖過來抱住康苗安,眼淚和鼻涕都蹭到了她的衣服上:“苗姐!苗姐,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啊!苗姐!”
康苗安沉默了一下,這個句子模闆好眼熟……
還是許字祯提起谷估的後脖領把他拽開的:“好好說話不要動手動腳。”
谷估小聲啜泣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還好,還好你們還活着。”
裴羽看着他們旁邊的那個邊緣整齊的大坑:“你們怎麼出來的?”
康苗安噎住,而許字祯面不改色地扯謊:“天意。”
裴羽:“……”
雖然她沒信,但是她手裡的那隻蟲子十分不安分地亂動吸引走了她的注意力。
許字祯也看了過去:“你們遇到什麼了?”
裴羽捏了捏蟲子的觸須,它馬上就脫力随便她拖拽自己。
“我們去的時候遇到了幾隻蟲子在那兒守株待兔,但是都被我們解決了,為了留活口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艱辛嗎?”
她的語氣帶着一點點譴責,但是跟她相處久了的許字祯馬上就知道她的潛台詞了。
‘都怪你想這種主意,好麻煩的,都不能殺死。’
殺死不麻煩,但是留活口才是技術活。
所以這不是隻留了一個嘛,另外幾個都因為他們下手太重死掉了。
裴羽将蟲子交給白曲處理,說:“但是我們這邊也沒有見到于芒。”
許字祯點點頭:“我們雙方都沒有見到他,但是這些技術和設備顯然是聯邦的,于芒不在這裡指揮我不信,他好歹算得上軍師。”
上次在星際除了于芒,其他蟲子包括指揮官全部都被康苗安一個人殺掉了,蟲母應該很生氣,肯定會派出更厲害的蟲子跟于芒一起。
“如果這次于芒還一無所獲,他大概就不會被蟲族接受了。”
康苗安看着雪山,試圖看到人為的痕迹,可惜什麼都沒有,大雪會迅速掩埋痕迹。
“P257的氣溫和狀态都比較穩定,很難出現這麼大規模的雪崩,這一定是有人在作怪。”
她走在前面,轉頭看向許字祯:“我想上去看看。”
裴羽擺擺手:“我就不去了,我得帶傷員回去休息。”
許字祯點了頭:“路上小心些,我們不确定于芒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沒問題。”裴羽微微仰起頭,驕傲地哼哼,“我還不至于被于芒那個蠢貨幹掉。”
許字祯:“……”她好像在内涵我。
和裴羽她們告别後谷估主動留了下來,他們這支隊伍裡剛剛也有受傷的,他的朋友由裴羽她們照顧,而他要留下來幫忙。
在戰鬥力這一方面谷估還是很有自信的。
許字祯和康苗安都點了頭,于是一行人往雪山那邊去。
作戰服的模式調整後會變重,他們在雪山上行動會稍微有些不太方便,但安全最重要。
許字祯走在最前面,康苗安斷後。
來到最開始他們觀察到雪崩的地方,刨開一部分雪後果然檢測到了火藥的成分。
現在還用火藥這種材料做炸彈,看來于芒真的是找不到資源了。
許字祯還是謹慎地收集了一些樣本準備帶回去給醫學部研究,看看蟲族已經發展到什麼地步了。
他站起身收好樣本,問康苗安:“你覺得他們會往什麼方向撤離?”
“反正不會蠢到往山下走。”
這麼大的爆炸範圍,應該是于芒為了保證能掩埋到他們而做的,但這也會斷掉他們的路,讓康苗安和許字祯縮小搜尋範圍。
“他到底是年紀小,很多東西遺漏了。”
康苗安聽許字祯這麼說着,語氣好似沒變化,卻又有點遺憾和可惜。
于芒……
她記得之前白曲跟她提過一次,于芒父母的死和許字祯有關,但按照自己寫書的習慣,這必然是誤會,隻是她完全想不起來。
這般讓人傷心,上校要是能跟人說清楚就好了。
“上校!苗姐!那邊好像有個山洞!”
谷估來說的時候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問下去。
其實說是山洞,就是一個冰形成的空間,裡面能躲避一些風暴,而且處于山頂地段應該是于芒待過的地方。
康苗安和許字祯走在最前面小心探查,本來都什麼都沒有,但是于芒忽然從上面落下來,一把刀刺向許字祯。
如果一定隻能殺掉一個,那刀隻會對着許字祯。
許字祯反應快一腳踢開了他的匕首,康苗安過去将他的手反剪按在地上。
“怎麼就你一個人?”
康苗安疑惑,就算于芒想要把所有的蟲子都分派出去吸引火力,那蟲母派遣的新指揮官不應該不在。
果然,忽然山洞外傳來同伴的尖叫,許字祯飛速出去和那個雪白的蟲子扭打在一起。
就說不會隻有于芒一個人。
康苗安并不意外,把人交給谷估按着,随後出去幫許字祯。
那個最開始被蟲子襲擊的同學被其他人拉到了旁邊休息,而康苗安和蟲子對抗的時候認真觀察了它的樣貌。
确實是高級生物的感覺,皮膚像變色龍能随便将自己隐匿在山野之間。
現在雪白的顔色應該也是如此。
許字祯抓住時機爬上了蟲子的腦袋上,将觸須展示出來,大喊:“苗苗!”
康苗安立刻get到他是什麼意思,飛速過去一刀砍下它的觸須。
蟲子的觸須對它們非常重要,是感應的一大重要器官,砍下觸須就像砍斷人的四肢。
果然它的身體不平穩起來,許字祯趁着它恍惚的時候将光劍沒入它失去防禦的腦袋,瞬間倒地化為粘液。
康苗安見他結束了就過去接他,許字祯也順勢從蟲子的腦袋上下來,牽上了她的手。
兩人回到山洞門口,于芒很不甘心,一直在掙紮,而許字祯走過去也一直沒說話。
良久的沉默後,他歎了口氣,問:“值得嗎?”
這還是第一次他跟于芒聊起這個話題,康苗安自覺自己應該回避,卻被許字祯拉住手。
若果她不在身邊,他沒有勇氣面對。
于芒身體僵硬了一下,抽搐地笑出來:“有什麼值不值得的,我隻要你死。”
許字祯表情有些扭曲,似乎恨鐵不成鋼:“你真的不明白倒地誰才是對手嗎?”
蟲子殺害了他們的同伴,最終殺害他父母的也是那些可惡的蟲子,可于芒卻把這些歸結于許字祯的錯。
他的父母于許字祯有恩,非必要的話、于芒不是犯下了滔天大錯的話,許字祯都會保他。
“你殺害了自己的同伴,毀掉了父母的心血,你一點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嗎?”
許字祯在不停地問問題,可于芒的腦子似乎就是轉不過來,看向許字祯的目光充滿了怨恨:“你覺得我應該怪誰?蟲子嗎?可你也沒能殺掉那些蟲子。”
許字祯正要罵他兩句,康苗安忽然止住了他。
于芒的話裡已經很說明他的想法了。
怪罪許字祯沒能殺掉那些蟲子,所以并不是完全沒有思考過。
他隻是不知道應該怪誰,所把這一切歸結于許字祯沒能報仇。
可這個答案也讓人生氣,許字祯直接氣笑了,他很少有笑起來的時候,這會兒笑起來也很難看。
“你是覺得我沒能給他們報仇,所以你覺得是我的錯,然後聯合仇人來殺掉一個你的假想敵?”許字祯深呼一口氣似乎在平定心情,“說到底是你報不了仇所以給我安上這樣一個罪名,好像隻有這樣你才會心安,殺掉我就好像給你的父母報了仇,你就不用心懷愧疚了。”
被戳中心事的于芒惱羞成怒,掙紮得更厲害了,需要兩個人才能摁住他。
“你懂什麼?我的父母把你當親兒子一樣對待,對我都沒有那麼好,可你呢,踩在他們的屍體上當上了上校。”
于芒越說越覺得自己占理,笑得更猖狂了些,腦袋微微昂起,完全不是認錯的表現。
康苗安嗤笑一聲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你是嫉妒上校得到你父母的寵愛?别人有而你沒有,所以無論如何這個罪名你都必須扣在上校頭上。”
許字祯轉頭看向于芒:“她說的是真的?你覺得你的父母沒有愛你?”
于芒的表情有些扭曲,甚至面部都抽了起來:“愛我?他們如果真的愛我會把我一個人丢在聯邦?如果真的愛我會讓我在嚴厲到痛苦的環境中長大?他們所有的愛都給了許字祯,他們會溫柔地給他講題,會關心他有沒有吃飽穿暖,有了對比,我為什麼不能生氣不能嫉妒?”
他承認得有點快,許字祯差點沒跟上他的思路,解釋:“嚴厲是因為他們的工作經常遭到暗襲,他們希望你能自保,他們關愛我隻是為了交代我要多多關照你。”
工作已經如此,換不了的。
康苗安有點心虛,到底是她給的設定。
但他的父母沒有告訴于芒确實是個問題,隻是這麼多年他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也讓人唏噓。
如果真的感覺不到愛,于芒也不會找‘給父母報仇’這樣的借口去殺掉許字祯。
許字祯沒忍住氣急發火,指着于芒手都有點抖:“他們給你留了錢給你留了名譽,還打點關系保證你在沒有他們的情況下能活下去,你卻……”
或許是說不出那個詞,他的話久久卡在那個地方,然後才呼了口氣轉身出去:“我出去透口氣,你們把他捆好,我們回飛船了。”
康苗安看了一眼還昂着頭不服的于芒,蹙眉轉頭跟上了上校。
許字祯一直往旁邊走,也不知道他想要往哪兒走在想什麼,康苗安叫了他好幾聲都沒有反應,她索性快步過去拉住了他:“上校。”
有了她的介入,許字祯才慢慢回神,他表情十分痛苦,眼尾泛紅,似乎要哭:“我是不是……”
“不是你的錯。”
康苗安肯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