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夢說:“以後你就是軟玉樓的第五代掌櫃了,咱們軟玉樓的來曆,你得知道。”
她望向當中的牌位,“薛四娘子,名諱露,正是聖文肅公主。此乃秘辛,不便傳揚,是以公主在薛相家的排行相替。左一乃咱們軟玉樓第一代的掌櫃,諱禾,是文肅公主父族的堂姊。右一乃與楚左仆射一母同胞的幼弟,諱安,小排行五,其中淵源,要從前朝說起。”
“百年前,軟玉樓屬朝廷教坊司,是京裡四所女闾之一,樓裡皆是犯官家眷、世代樂戶賤籍之人,姑娘白日賣藝,夜裡賣身,向來都是生死勿論的。那年薛門遭禍,薛大娘子淪落進軟玉樓,在此六年落下一身傷病。薛相平反後,她冒大不韪,向慜帝求了這一座軟玉樓,雖不能撕了姐妹們的賤籍,卻從此不再受官府所轄,咱們做了自己的主,不被強迫接客,不至于年紀輕輕香消玉殒,不至于終苦一生不得從良,有了能安心養老的地方,和起碼為人的尊嚴。”
玉夢歎氣,“可惜好景不長啊,好日子沒幾年,就趕上了犬狄南下和章華台變。大雍的氣數将盡,咱們軟玉樓的靠山也倒了。薛大娘子重病纏身,硬是多撐了一年,撐到文肅公主回京。那是最艱難的時候。咱們的姑娘美貌多情,柔弱年少,京城裡權貴如雲,一不留神,姑娘們就能被撕碎了、生吞活剝了去!文肅公主說,軟玉樓的招牌,得咱軟玉樓的姑娘們自個兒扛起來,若是自個兒守不住,不如趁早各自奔了東西去。可是能去哪兒呢,大家可都是犯官之後、樂籍賤戶呐,無處可去!”
“文肅公主自身尚且難保,卻有魄力說,軟玉樓要守住,章華台三百義士的冤屈也要洗刷。山嶽雖險,卻不信乾坤之下,沒有一條人走不出來的路。得公主照拂,咱們軟玉樓挺過來了。咱們樓裡的姐妹,勤學苦練,各個年紀輕輕,卻能把手上的技藝練到登峰造極。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皆以得樓裡的姑娘一邀為榮。姑娘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公主的的眼耳喉舌。平反章華台案,有一半是咱們軟玉樓的功勞呐!”
楚奕所講的曆史與媽媽說的無二,可林妍聽着媽媽講的,更覺震撼。
“至于這第二位掌櫃……”玉夢接着道,“軟玉樓的事情,文肅公主不便出面,便是這位楚公子代勞。都說楚大掌櫃身殘面殘,坐烏木輪椅,銀甲遮面。身殘是真,犬狄攻破楚氏烏堡之時,楚甯姑娘、五公子、避難的樓裡姐妹,大半遭難。甯姑娘據守烏堡庇佑了數萬京城百姓,率衆斬殺犬狄賊人萬餘,艱守帝都旬月直至大軍北上還師……此等功績,便是封侯賜爵也是不為過的,可下場呢?”
玉夢冷笑,“抵不過一卷聖旨啊,封豐義公主,與那犬狄和親!她可是月前還在同犬狄浴血鏖戰、枭首無數的女将軍呐!可笑,可悲!朝廷要送她和親,宗族楚氏也要逼她去和親!豈不是要她的命?豈不是是要她一介女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些大家族啊,都是這樣,說的什麼為國為民,舍身取義,道貌俨然,實際呢?冷情冷血,舍他人身,以取己利!楚五公子恨透了朝廷,恨透了冷血無情的家族,于是從此銀甲覆面,接替薛大娘子,替文肅公主執掌軟玉樓。後來,文肅公主早逝,沒幾年,五公子也病重了……公子臨終前擔憂軟玉樓再沒了依靠,擔憂姑娘們命運多舛,才請他的兄長——左仆射楚宗照拂一二。”
“所以妍兒,你要知道,軟玉樓,從來不是依附于楚氏!樓裡姐妹對楚氏也從無效忠之說!”玉夢肅道,“咱們的軟玉樓,是自薛大掌櫃起一代代姐妹拼出來的!咱們立住了,軟玉樓就是座金字招牌,沒有他楚氏,我玉夢照樣把樓裡經營的風生水起,讓咱的姑娘們能過好日子,不叫人欺負!可他楚氏,卻以主子自居!視樓裡姐妹如奴仆,任他差役,淨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