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聞言登時手一抖,堪堪穩住,黑褐的藥湯一圈圈蕩着漣漪。
被戳中心底的小算盤,林妍擡眼,狠狠地瞪走進來的楚奕一眼。
這一眼卻沒什麼威懾力,反倒像撒嬌的貓兒。
楚奕還是笑眯眯地,“不信?”他招呼婢女說,“再去熬十碗藥給你們姑娘備着。”
這事兒楚奕也幹得出來,林妍知道,若她不聽話喝藥,楚奕能給她熬一缸子藥把她和她屋子屋子裡裡外外全給腌入味兒了!
于是林妍又狠狠地剜他一眼,賭氣似的一飲而盡,把碗底一亮,倒有副好漢拼酒的架勢。
“這就對了麼。”楚奕笑道,又從袖裡變出一包杏幹,“給你,壓一壓苦味。”
杏幹酸酸甜甜,是林妍喜歡的味道。她揀了一顆吃着,楚奕坐在她身旁,給林妍搭脈。
細細辨了林妍脈象,楚奕對她的恢複還算滿意,“好生吃藥,趁這段時間修養好身體。你小小年紀,怎麼就有了氣血虧虛的症兆?若是平日累了就歇一歇,不要落了病根。”
林妍口上應承,心裡卻想着那一場翠巒峰的刺殺,忙向楚奕打聽,“犬狄行刺有進展了?”
那日的翠巒峰上集聚了大半天潢貴胄,犬狄死士一通屠殺,死傷無數。安王、定王身亡,泰王府絕嗣,德王府除世子軒湛逃脫,其餘皆亡。安國公府薛家重傷的兩位少爺不治身亡,安國公府絕嗣。淮國公蘇家、袁家遭受重創。其餘幾家雖有傷亡,倒還動搖不了根本。
“像是挑着殺的。”林妍聽罷遇難的名字,說,“死的多是北派和主張北伐的熱血子弟,可惜了。”
姑且不論這些氣血方剛的主戰兒郎究竟是為國計還是少年意氣,一腔熱血總是值得一歎。
林妍時常覺得,她拼了命的往上爬,可越向上爬,就越發的渺小,如蚍蜉撼樹一般。
“定有朝中人策應。”林妍又說,“查到是誰了嗎?”
“神策軍校尉屈賜。”楚奕道,“他是犬狄奸細,不知真名作何,八年前冒名武舉,混入神策軍中。”
“可有畫像?”
楚奕拿出一張通緝令給她,事發後屈賜潛逃,現下全城通緝。
林妍仔細看了,笃定道,“他是甯國公的人。”
幾日後,有消息報來,京城五十裡外城郊一座土地廟失火,有兩位老人、一位有孕的年輕女子及一個孩子共四具焦屍,附近有搏鬥痕迹,像是甯國公府死士的做派。而屈賜此人,不知所蹤。
宗社将覆,必有妖孽;國祚将傾,必生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