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已與林妍無關,她現下的身份是林婧的遠房堂妹,跟着林婧一路随金家南下,來到了金家祖籍圓州。
落腳後不久,金輝就向她姐姐提親了。
金輝與林妍也是打小的交情,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金大人與金夫人起先不同意,可耐不住隻這一個寶貝疙瘩苦苦哀求,拗不過,終是遂了他的意。
林妍經此一難,對自個兒“幾斤幾兩什麼身份”明白得很,金家到底官宦之家、一方豪強,她不信這等好事能落在自己頭上。林婧把婚書拿給她看了三遍,說,“不信你自己看,婚書做的了假?你去看看外面張燈結彩下聘備婚的陣仗,難道都是作假的嗎?”
的确不是作假。
金輝淘氣單純,雖被老來才得子的金大人夫婦倆寵的不知人間疾苦無心向學,人品相貌卻都是極好的。要緊的是他喜歡林妍,打小就喜歡,林妍知道,若能嫁得金輝,是她的福氣。
但是要嫁嗎?林妍心裡迷茫,好似心裡總隐隐約約有什麼念頭,卻又像有一層紗、一團霧隔着,總摸不到、沖不破。
急的林婧恨鐵不成鋼地直點她腦門,“妍兒,你到底想要什麼呐!多好的姻緣,你幾輩子都求不來的福分,你猶豫什麼!”
林妍也不知道她想要什麼、猶豫什麼。大概她知道,但她狠不下心,不知道要怎麼辦。
媽媽說過,人活着,得向前看。
那麼她……隻能放下。
于是,六禮過罷,兩個月後,甯希曆1009年七月初二,吉日,宜嫁娶。
十裡紅妝,休養好身子的林妍,從金家一間别院小築裡嫁進了金府。
夜色漸漸落下,新娘子坐在新房裡。
忽然一股熟悉的香味飄進鼻間,紅蓋頭下的林妍,輕輕皺了下眉頭——
有迷香。
一陣七嘴八舌的吵鬧聲傳來,林妍輕輕掩鼻屏息,拔下簪子握在手裡,斜歪歪地靠在床頭,裝作一副睡着的模樣。
咔嚓一聲輕響——屋門落鎖。
屋外雜碎的腳步聲漸遠,屋内的醉酒的腳步聲卻漸進。
酒氣突然一重,蓋頭被人掀開,林妍霍然睜眼——
這一身新郎官打扮的男人,是金家六爺!
這人林妍知道,不是什麼好人,貪财好色,正頭夫人前前後後已經娶了三個了。
不想本該被迷暈的女子突然睜眼,金六爺愣了一下,隻此一個瞬間,林妍突然躍起,迅疾如豹——
閃身!扭轉!反壓!
左手鎖喉,左肘按肩,右手執金簪抵在他的心口——
明亮的燭光灑在兩人臉上,好像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紙。
燭光下,林妍手中金簪尖利,尾端一點鋒芒,映着衣裳的大紅色,金光紅芒一閃,正射入她冰冷的眸子裡:“騙婚?”
下一刻,林妍右手的金钗一推,狠狠地送進他的胸膛,直紮心髒。
幾個動作刹那間完成,淡淡的血腥味彌漫開來,發烏的血液從他金六老爺心口流出。金家六爺怒目圓瞪,一句話未開口,便送掉了性命。
林妍收手,她從不戀戰。
她的武藝也是楚奕手把手教的,楚奕講過,女子天生不如男人氣力,因此出手務必一擊即中,不可猶豫。
林妍牢記于心。
龍鳳喜燭還在慢慢地燃着,橘黃的溫暖的燭光靜靜地搖曳,偶爾輕輕地“嘣”地一聲爆出一個小小的火花,甯靜又安好。
柔和安詳的光芒籠罩着大紅的紗帳,朦胧了光影,一排排喜燭默默地流下一行行血紅的燭淚,順着騰雲的蟠龍與振翅的鳳凰金色的鱗羽蜿蜒垂下,最終在底處凝結彙成一坨坨鮮紅的燭蠟。
果然,是個圈套。
林妍看着眼前的屍首,她想起來哪裡不一樣了。楚奕教她的,若是遇險,以保全自身為要。哪怕惹下天大麻煩也有他來處理,不必擔心。可……林妍輕輕擰眉,現在,這裡有一具屍體,但是沒人替她善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