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重……”林妍把到口的“傷”換做了“病”,道,“重病不治,身亡。”
一時滿堂俱寂,落針可聞。
林長信甩袖,憤然離席,林氏諸兄弟看跪着的林妍一眼,随後也都離去。
哐當一聲巨響,軒明掀翻了桌案,湯湯水水濺濕了林妍的衣裙,林妍隻閉了下眼,沒有躲,也沒有動。
軒明怒聲,“回府!”
軒明從她身旁走過,林妍感到他衣袍帶起的涼風氣息撲在臉上,她跪着,心中百味雜陳,無話可說……
衆人面面相觑,也紛紛靜悄悄地退席。
低頭看着膝蓋前的污迹,聽着耳邊急匆匆了的步子,感到明明暗暗的影子在身上掠過,林妍默默地深呼了口氣,忍下溢滿眼眶的淚水。
袁遠踱步到林妍面前,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态,笑道,“我還真沒想到,咱們大雍未來的攝政王妃,居然是個在風月場裡長大的妓子。”
林妍擡眼,拍掉裙裳上的污漬站起來,平視着袁遠笑道,“我這風月場出身的妓子如今是兵部尚書,您這當年的皇後子侄,還是個侍郎呢。袁侍郎在本兵面前,該自稱下官才是。若你不記得規矩,本兵可以教教你不敬上官是何罪名。”
半年前袁遠調任兵部侍郎,林妍正是他的上峰。
袁遠哼道,“嘴強牙硬。”
“未曾謝過袁大人,”林妍冷笑,“替本兵尋回了長姐,多謝。”
“呵,應該的。”袁遠負手而去,“等明日早朝,林大人被禦史台的折子淹沒的時候,再謝袁某不遲。”
袁遠離去,一時大堂隻餘下林妍和跪着瑟瑟發抖的林婧。方才還熱鬧如烹油的壽宴,轉眼就冷冷清清,剩下地上一片殘羹污漬。
林妍歎了一口氣,扶起林婧,“姐姐,起來吧。”
林婧惶恐,茫然不知所措,抓住林妍的手,問,“妍兒……我,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林妍目光深深,看了林婧一會兒,林婧被她看的有些怕,瑟縮了下。林妍搖頭,勉強一笑,拿了大氅給林婧披上,遮住她單薄破爛的衣裳,說,“沒關系,我能處理,姐姐,咱們回去吧。”
葛白跑進來,看見這場景愣了一下,解下自己的披風遞給林妍,問,“将軍,出什麼事了?”
林妍接了披風,遮住一身污漬,道,“一兩句說不清楚。你去找車來,先回府。”
“是!”
一路上林妍與林婧馬車裡相對而坐,林婧惴惴不安地看她,林妍依着車廂,不發一言。
林妍想了一路,先把林婧送回府交給夏瑩安置,換了衣服,立即去了攝政王府。
攝政王府的門房告訴她,“林大人請回吧,王爺不在府中。”
“不在?”林妍不信,“他去哪兒了?”
“小的不知。”門房道,“王爺交代,這幾日您就呆在府裡,不要上朝了。”
林妍明白了,正要離開,一轉身卻瞥見袁遠從王府裡走出來,影壁後,是軒明的身影一閃而過,又消失在影壁之後。
“呦,林大人,真巧。”袁遠笑道,“下官還要去拜訪一趟林府,哦,不是您的小林府。今日無端攪了林大人的壽宴,該去陪個罪的,小林大人可要同去?”而後又一拍腦袋,“忘了忘了,真正惹怒了壽星的是您,您才是最該賠不是的那位。袁某就不奉陪了,您請。”
嘲諷的意味十足。
林妍不想與他多費口舌,轉身上馬。
袁遠大笑一聲,上車離開。
林妍盯了他背影片刻,又望了眼攝政王府巨大的影壁,對随行的葛白說,“回府。”
小林府裡,林婧已換了一身衣服,在屋子裡急的團團轉。
夏瑩已從林婧口中得知了前因後果,知道林妍眼下面臨着怎樣的困境,聽到林妍回來,出門迎上去問她,“怎麼樣了?”
林妍擺了下手,示意稍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