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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山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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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主雖在近海臨水生活,但吃魚說話素無避忌,全是江湖人自強不拘做派。此是上章别話。

東南天氣甚潮,熱過之後,涼雨幾日,又翻回秋虎之曬。

幫主在外巡過,回到住處,湊了熱鬧,她身旁一個叫史七的姑娘送來一份賬簿。

“幫主,蔡小哥說今年恐怕有雨水寒冬,報來條目,您看按這個準備可以麼?”

這史七是他們幫裡管賬的帳房之一,蔡小哥是她好不容易挖來的營造水利諸事的行家。

今年盛夏暑熱,比往年更勝,這蔡姓小哥略知水文氣象,憂心入冬将會大寒,便先來報,好早做準備,未雨綢缪。

東海本就多大風,冷冬熱夏,南旱北澇,或來年暖冬南澇,總有規律。

她接過條目看一眼,遞回道:“專人專事,叫他們幾個行家與有經驗的江上人讨論着辦便是,若有方案條目,隻要并非機密的,都布告在城中城外,或者有懂行之人查漏補缺。隻一條,出了纰漏,落筆經辦的可要問責。”

城裡的布告極多,官吏房産細軟、金銀庫存,市井米面行價,各理事堂辦事細則,乃至衙門辦了什麼公案,觀者如何投舉、是否信服其陳,此類都在上頭。

史七應好,又翻開賬簿問道:“那這營造用度,便批給他們一些?”

幫主笑道:“小七信我,我自然也信你,這些你拿主意便是。”

她彎腰面向小姑娘,“再說,銀錢人工都是有數的,每回都在外列清楚,人人能比對。你也是經年的老帳房了,放心去做便是。”

史七抿嘴一笑,露出酒窩:“我也是問過幫主才放心。”

幫主便伸手揉揉她發辮:“我們要好歸要好,叫我費力勞心,是不可能的。”

叫她做事,付夠銀子不曾呀。說得史七捂嘴一笑。

此時又有幫衆進來,一壁擦汗道:“我們這還好大秋老虎,彬縣那卻連下幾日雨了。”

“又有哪家的貨受潮了嗎?”

“倒也沒有,隻是風大,船路過左近,來得不易。”

史七在一旁聽了,疑惑道:“彬縣不早就廢縣了嗎,我記得是因北山流寇盤踞,廢縣後林中無人了?”

“不錯,說是濤聲嶺上雨水暴漲,幸好廢縣後無人居住,鄰縣人都不出門了。”

“啧,”一旁幫主忽然一拍腿,“小公子們走的那條路,正選了條松濤八陉。”

落大雨是甚辰光?莫不是恰困山裡。

……

天水無根,綿綿如霧,決山口,落凡塵,靜默處無聲漲起,狹急處咆哮嘩鳴。

濤聲嶺,其名之濤聲由來,原是簌簌松濤之聲。時移日久,松林幾經興滅,現今樟楊冬青,雜植其間,柴棗荊棘,尋隙自生。

山脈高聳,蜿蜒曲折,前人開出松濤八陉,鑿古道,辟通行。路極窄,極險,北面四陉極難行。這才有流寇占要處盤踞,混迹洞窟,易守難攻,落得移縣廢村。

八徑中的南側四陉,植被茂盛,平坦許多。雜樹遍生,石階夾道。

正因平坦,地勢更較北徑低。嶺上有一處簸箕峰,形如簸箕,小頂有青碧小湖,其名仰天。如今峰上承風受雨,峰頂湖口溢出,落下山與林間水流彙聚,真似個濤聲滾滾而來。

蘇雲卿等人自京中出發,行寬車慢,一行十數人,随遊賞景。路途遙遠,雖各自帶上坐騎,蘇陸兄弟二人仍共坐馬車,另有一車箱籠器具。随行的除了墨海白羽打點護衛衣食等事,另帶了四五個護院。

相府人口清靜,護衛不多,這幾個調出來,已是抽了一支小隊。這次出京不知須多久,家小在京的侍從也不好久離,隻選了幾個年輕經事的同行。

一行人過了幾座城池,觀花踏青,四下漸漸山野,護衛裡有一位曾随雲卿去楚州的,建議主家将箱籠之物抽些放在坐人的馬車上,再分一些在輕便行囊裡,由幾匹馬各自帶一些,如此萬一遇着緊情悍匪,也好抛卻辎重誘敵,快馬跑離。

他們人手不多,雖然年輕力壯,但遇到幾十幾百個的,也抵擋不住。相府富貴,沿途吃住都是頂尖,更有兩個風姿不凡的人物在,一行人再遮掩也顯露出不尋常。有些賊匪不敢招惹這樣衣着光鮮的隊伍,有些卻膽氣極壯,正愛将這樣底厚的車隊當肥羊。

于是一行人分派定,又啟程東南。

到松濤八陉處,這八徑古已有名,可觀蒼岩峭壁,可賞雲海奇潭。此季節青碧轉紅,正是一年景好,幾人自然不肯錯過,早早将其放入行程,擇南端較平坦處入山。

南路也寬,車隊可過,骐骥能行。

枝葉攀轅,遊山玩水,石上有方淺鑿痕,不知何人何年月鑿出,供人履足。還有巨石巍巍獨懸峰頂,不知哪個天工放上。

雷雲閃鳴時衆人正觀峭壁奇峻,乍覺風起雲暗,飛沙過葉,轟隆隆一聲,不多時便傾盆雨來。

車隊停在崖下暫避,山崖外突,倒擋住風雨,有個幹處。然而上方峭壁雷聲也近,雷雨天氣,懸崖峭壁下,與高樹孤竿下何異,躲不得,躲不得。于是護衛裡分出兩個探路,餘者上馬車披蓑衣,冒雨緩慢前行。

此時正在山脈深處,前後無據,衆人行過一陣,并未尋見洞窟木屋之類,那雨竟不似陣雨急電,掌雷電者不肯少歇,瓢潑潑了半個時辰不止,漸漸身上也無幹燥處,石路泛泥,車輪黏膩。

此事亦有記載,其辭乃是:

白電雷腳動地來,

驚翻雲江上蛟台。

千仞絕壑仰天險,

萬丈陰崖淵魅開。

未料天漏連漢液,

孰知地坼又生霾。

一片蒼涼灰碧裡,

雁飛不動去複還。

蘇雲卿在車上推開些窗,發覺林間變暗,天際灰沉一片,那原本的墨雲暈開,全落成雨,密密籠下,與周遭天色混在一處,分不清是雲是天。

此時雷聲稍歇,風中起了腥氣,此不知是泥是水的潮腥之氣彌漫開。

山野裡仍是雨水不斷,砸出泥來,岩土潮濕,漸漸雨水合成細流,小溪一般跑在土階亂石上。

階間溪流跌落成片,汩汩而奔仿佛瀑布。

俄頃車輪又陷在泥裡,衆人停馬來推,陸美與他也下車搭手。

他替陸美打傘站在泥裡,忽然腳下一動,原來是被風雨打落的枝條撞着。

水流悄過,先沖下些枯枝落葉,踩在腳下泥濘,漸漸漫上水來,又沖出些渾濁泥水,突然一陣漫流路過,便隻見黃泥水不見路了。

車隊衆人見狀一怔。

此時車輪拔出,這相府公子當機立斷:“上林中。”

幾人也不再按着路走,此處四坡不陡,他們索性橫行入林,爬上一陣,到山腰樹叢茂密處,借高枝大葉停車躲避。

再往裡粗幹緊密,馬車卻是不好過了。衆人此時方能稍歇,整頓行囊,商量辦法。

車才在高坡停住,突聞底下轟轟嘩嘩聲響,比方才黃泥水更大更寬的雄渾激流沖過,将方才他們行的路給壓碾過去,道路曲折拐彎處更是撞出白浪來。

衆人驚悚咋舌,忙四顧地形,怕上面也有水來。

聽聞過洪水,但這濁泥洪浪奔湧山坡,真是頭一回見。原來那風裡的土腥氣便是湍流要來的意思。

好山洪,竟也不肯作暗殺。

陸美抱着那樟木箱子,在馬車裡頭躲雨,這箱子裡頭除了他兄長的書,還有他的衣裳。

“可别淋濕了。”

蘇大公子擦過身上的雨水回頭,正好見到弟弟抱着他的書箱,略覺詫異,也有些感動。

“太重就不要管它了,書冊不過是承載的器具,不大肯費記性時用它,真丢損了也無妨,用記性再默一遍就好。”

陸美也不說裡頭有他多少寶貝,隻笑。

“雨水如果太大,正好抱着箱子,當個浮船用。”

蘇雲卿搖頭好笑,載書還可以,載個人約莫是乘不下。

他看了看四周地形,水勢極猛,現下遠遠望山間,竟已看不出是路是溝。

于是擦幹頭發,摸出火折點燈問道:“彬縣方志在那箱子裡,取出看看,有輿圖沒有。”

“有輿圖沒有?”

幫主疾步跨入偏廳,四面木檔滿牆,塞了滿格的文書。

幾百個卷軸在東面木架上,擠擠挨挨。她一手捋過一串琳琳琅琅的青繩挂牌,眼疾手快抽出一卷标注“彬、濤、陉”的,拉開布帛繩口,剝出卷軸。

史七姑娘緊跟在一旁,忙替她清出桌面。

二人将圖展開,這圖雖舊,但山川險要都畫得分明。幫主并指在圖上點了幾處,“他們走的馬車,必然是南線,南邊可觀景的大約是這幾處……小七就留在幫内,聯絡越城英……罷,不必叫他們,哨馬還不如我快。”她将圖随手卷起,直起身立即往外走。

一邊卷袖摸刀,将圖往衣襟一塞,一邊向外高聲喝着:

“傳令風堂,人馬備衣雙,食水繩筏刀——”她跳出幾步,到外間門前,拿指背骨铛一下敲撞門口鐵铛,“堂口速來集。”

“風——堂——速——集——衣雙食水繩筏刀——”

“風——衣雙食水繩筏刀——”

铛聲傳開,鏳鏳震蕩。連帶各路值守的呼喝口令層層送出,夾人馬跑動呼喝聲。史七趕出去看時,早找不見幫主身影,隻有鐵铛旁一口系粗紅繩的老鏽大鐘被牽連,仍在嗡嗡晃悠。

*

“駕——”

蹄聲震過,一行數十人輕身疾行。當中一襲暗紅色影子一騎當先。

她在的地方離濤聲嶺不近。松濤八陉,曆來橫在京城與東南之間,是個天然屏障。雖如今關口廢置,但誰也不會把議事堂放到它門口去。

這幫主的老窩更是設得遠在八百裡外。

越城離那裡倒近,可以召集相助。但既然不是天下攸關的烽火之事,她也不好動用公辦急令,私事哨馬又速度有限,到了越城聯絡幫衆搜尋,不如她自己跑這一趟——索性她親信堂部的戰力馬力是最頂尖的。

沿路奔出百裡,幫衆換馬又行。

她座下神駒油亮烏黑,行了兩日,仍舊精神完足。

漸近地方,沿途草葉橫飛,雨絲彌漫。

道旁田間地頭,溝滿渠溢,有漁夫披着蓑衣在地裡放籠,竹條彎折,大杠一擡便網出不少銀光閃亮的魚來。

*

一條魚跳出銀線,被個大手憑空捏住,這手滿是刀痕厚繭,把着細魚往廊下股間裡塞。

“好人兒,我們親香親香。”

……

絡腮胡子的大漢扯過手裡的腿,眼皮半塌着笑:“索性雨大做不了别的,你在京裡沒有這樣快活過吧?”

令彬縣廢棄的北山流寇窩裡,頭目也被雨困住。不過他們這裡各自有各自的活法,家家自作打算罷了。

這大漢忝為頭目,撿到做官的送來交好的便宜,色膽陡生,将人扣下擺弄了再論其他。

被按住的是個白面樣的年輕男人,精緻衣衫剝得淩亂,推拒道:“大王饒命……這實在吃不下……”

“怎麼,不給面子?賣腸子的玩意兒,還當自己是大老爺的人?”大漢聞言作色,又哄他道,“既然來了,就好好住着,以後有你的好處——”

這正是,蓋因圖富貴,棄置飼虎狼。

腰纖虛貼畫,夜夜依洞房。

不堪輕薄寐,唯恐窺偷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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