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時序終于開口打斷她，“晚上吃什麼？我餓了。”

他的心理很矛盾。

一邊理解時谙一個人帶自己太過辛苦想找個依靠的人之常情，一邊又任性地不肯接受家裡多出一個“後爸”……

認真說起來，裴延東對他很好，對時谙更好，他沒什麼理由讨厭他。

車子已經平緩地行駛在公路上，将時序帶向未知的目的地。

他看向窗外的一刹那，正好看到甄好騎着單車與自己朝着相反的方向駛去。

然後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一種強烈的失落感頓時裹挾住他，像心髒破了一個洞，寒風呼呼地往裡刮，又疼又冷。

裴延東帶他們母子去了一家看起來就很高檔的私人會所，門口有人專門接應。

時序卻站在門口不肯動。

“阿序，怎麼不走了？”自從消失十三年的裴延東突然出現，面對兒子，時谙總是小心翼翼的。

“我突然不餓了。”時序鬧起了脾氣。

裴延東很有耐心：“是不是不喜歡這家？那我們換一家。”

“阿序，不可以……”

時谙的話被裴延東打斷：“沒關系。”

說完，他轉而問時序：“吃牛排可以嗎？”

時序繃着臉：“不吃。”

“那粵菜？”裴延東又問。

“不喜歡。”不管他說什麼時序都持反對态度。

時谙聽不下去了：“東哥，隻是吃頓飯，不要慣着他。”

裴延東依舊好脾氣道：“吃飯不挑喜歡的，那吃起來還有什麼意義？”

他側頭看着時序：“是吧？小序。”

他說得太對了。

時序在心裡瘋狂贊同。他強忍住點頭的沖動，撇開頭不看裴延東。

“這樣吧。”裴延東将選擇權交給時序，“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我要吃肯德基。”時序毫不猶豫地說道。

他的确想吃漢堡炸雞喝可樂，但他也知道大人不喜歡小孩吃這些東西。

果真，時谙先出聲拒絕：“不準吃這些沒營養的垃圾食品。”

誰知裴延東竟滿口答應：“好啊，那咱們就吃肯德基。”

“東哥——”時谙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裴延東一個眼神阻止。

時序不屑地冷哼。

怎麼看都覺得這個姓裴的是在讨好他。

沒勁。

“我又改變主意了，不想吃肯德基了。”少年的任性沒完沒了，“我要吃閩州魚丸、炒白粿、面線糊、閩市肉粽、沙茶面、海蛎煎、炸醋肉、五香卷、四果湯，還有土筍凍。”

時谙一聽直接忍不住了：“時小序，你是不是故意的，這麼多你吃得完嗎？”

時序說的這些都是閩市有名的特色小吃，可想要在一家店裡吃到幾乎不可能。

他這明擺着是為難裴延東。

“我就要吃。”時序絲毫不為所動。

“沒問題。”裴延東依舊面不改色。

他又開了幾分鐘的車，帶着兩人來到一家煙火氣十足的小店。

落座後，他先點了幾樣吃食，而後對他們說道：“你們先坐着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時序母子倆沒有等太久，大概過了十五分鐘，裴延東手裡提着幾個打包袋，正是這家店所沒有的時序想吃的其他小食。

“你想吃的都在這裡了，多吃點，正是長身體的年紀。”裴延東笑着将東西推到時序面前。

時序嗫嚅半晌，終是隻說了兩個字：“多謝。”

三人無聲吃飯的同時，甄好才剛到家。

她到家看到的第一個人是甄美。

“阿姐，阿姐，爸爸回家了。”甄美一看到她就這樣說道。

甄好心裡咯噔一聲。

她有多久沒見過父親了？

一年，兩年，還是三年？

她已經記不清了。

她記不清的不僅僅是時間，還有父親的面容。

這種巨大的陌生感讓她沒有第一時間跑去找父親，而是反問：“家裡怎麼這麼安靜？”

按理說，母親的大嗓門和甄黎的吵鬧聲才是這個家的主旋律。

“哦，媽媽帶着弟弟去鄰居家聽《陳三五娘傳說》了。”

原來如此。

這就不奇怪了。

小鎮裡的人們都喜歡聽這部民間文學，她原以為隻有大人們喜歡，直到發現姚明娜也鐘愛聽這種歌仔戲，她才意識到喜好不分年齡。

甄好走去榉頭放下書包，才在屋裡轉悠起來。

想見父親的心到底還是一寸寸地膨脹起來。

她剛走到奶奶的房間門口，就聽見父親說了一句話。

一句讓她定在原地動彈不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