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又大發雷霆。沈青玉習以為常,隻是擔心吃了這頓又要餓肚子,于是抱着自己的小碗,一口一口地扒拉着,将腮幫填得鼓囊囊的,像是一隻屯糧的倉鼠。
宋瑜嘴上罵着“不吃便滾”,卻也沒有讓下人将桌上的吃食撤下。他不再動筷,面無表情地盯着女娘。
待女娘悄悄擡起手,用寬大的袖子遮住臉,自以為隐蔽地打了個飽嗝。
宋瑜黑着臉,示意下人将殘菜收拾下去。
沈青玉一慌,她還能繼續吃。她張了張嘴,想喊住下人,轉頭與陰恻恻的小侯爺對上視線。她哽住,垂着頭不吭聲了。
“可有吃飽?”宋瑜好整以暇地看她。
“沒……嗝——”沈青玉傻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手捂住嘴巴,露出的杏眸滿是驚恐。
宋瑜嗤笑一聲:“看來是飽了。”
沈青玉臉頰滾燙,硬生生将那句“沒飽”咽回去,面子裡子掉了個幹淨。
“多謝小侯爺。”沈青玉巴巴看着人,捂着微鼓的肚子,企圖讓他看出自己的誠意。
“呵。”宋瑜瞥了眼她仍泛紅的眼尾,意有所指,“可還想哭?”也不知該說這人腦子蠢還是脾氣大,自己冷落她多日,不想着好好反省自己,還敢給自己臉色看。
若不是看她哭得心煩,換做别人,他早就甩袖走人,哪還會陪着在這裡用膳。
沈青玉方才也是餓得昏頭,才不管不顧大哭,眼下理智回籠,不由心有戚戚。
“青玉知錯。”她搖搖頭,垂眼扮乖,呼吸都不敢大聲。
“還算識相。”宋瑜見她這幅乖巧樣,心底那點不滿也沒了。他咳了咳,抿平不自覺翹起的嘴角,佯裝冷臉,不想讓女娘認為自己是三言兩語就能哄住的。
“既然知錯了。”他挑眉,慢條斯理地問道,“那打算怎麼同本侯賠罪?”
沈青玉:“……”她不着痕迹擡眼打量小侯爺,見其悠閑地走到軟榻邊,随後支着頭斜躺下。
屋内除了兩個角落垂首候着的小丫鬟,便隻剩小侯爺與她。她不蠢,心裡明白着呢,方才這人就想那檔子事,若非她嚷着餓擾了他的興緻,小侯爺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可剛吃飽,她按揉着自己鼓鼓的肚子,屬實不想挪動,也不想伺候人。青玉隻想趴到榻上好好睡一覺,吃飽喝足,自是應當小憩片刻的。
心裡這般想,嘴上卻不能這麼說。
“小侯爺。”沈青玉刻意壓低聲音,軟腔軟調的,“青玉瞧着您眉眼很是疲累,不若我幫您按揉緩解一二。”
她說着,小碎步挪到小侯爺身側,委身坐在軟榻旁的矮凳上。
宋瑜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坐下,沒應聲也沒拒絕,隻是微微阖上眼皮。
見狀,沈青玉提起的心登時落下,不由翹着嘴角,自得地想,自己可真機智,又逃過一劫。
沈青玉食指與中指并在一起,放在小侯爺眉眼旁的穴位處,輕輕按揉着。
“小侯爺,力度可還适中?”沈青玉讨好道。
宋瑜“嗯”了一聲,沒說什麼。他沒來倚竹軒的這一個月,一方面是刻意冷落這人,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忙。
他爹最近在琢磨着替他上折子請封世子,老侯爺為了不讓他在後面拖後腿,便時刻将他拘在身邊看管着,還時不時丢些亂七八糟的活計給他。
宋瑜這一個月來,連找人喝花酒的功夫都沒有。
眼下女娘柔若無骨的手在眼周的穴位上輕輕按壓,舒緩了連日的疲憊。他原先隻是想看女娘又耍什麼花招的,誰想不過片刻竟真的阖眼睡過去。
沈青玉眨眨眼,輕飄飄試探一聲:“小侯爺?”沒得到回複,她不禁面露喜色,長呼一口氣,甩了甩酸痛的手,起身就走。
視線掃過一側立着的兩個丫鬟,沈青玉笑笑,溫聲道:“小侯爺睡了,你們好生伺候着,我出去一趟。”
“是,姑娘。”
沈青玉放下心來,掀簾出了屋。
玉蓮侯在門外,見自家姑娘出來,上前小聲道:“姑娘?”
沈青玉有氣無力“嗯”了一聲,伺候人可真難。她低頭揉着手指,小聲說道:“你在這守着,我去睡會兒,等小侯爺醒了再喊我。”
說罷,不等玉蓮勸阻,沈青玉加快步子,頭也不回地溜了。
*
宋瑜這一覺睡得很沉,睜眼後屋内漆黑一片,他咳了聲,屋内守着的丫鬟手腳麻利地點燃燈燭。
“小侯爺。”
宋瑜起身坐着,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水,漱口後環顧四周沒看到想看的人。
“你家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