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抱起了他,一襲冷香,帶着苦味。
朝蘭不依,那少年笨拙的拍拍他的背,抱着他哄:“不聽話喂狼吃。”
“嗚嗚!你敢!我是皇子...”嘴上還鬧着,身體卻不動了。
這段師徒緣就此展開了。
後來朝蘭才知道,皇子也沒有例外,除了日常練功法之外,還要劈柴挑水。其實常有人來做,但從他有力氣開始,就願意親自為這座孤零零的峰忙碌起來。
歸塵不愛說話,不愛笑,不愛理他。
朝蘭其實也實在不愛搭理這個冰塊師尊,某一天,他重新認識了師尊。
練功練的手都破了,喊疼。不願練下去了。
那個冰塊隻說:“不練?三天沒有飯吃,也不許去其他峰找你的師兄師姐玩兒。”
小朝蘭氣死了,結果還是爬起來做完了今日功課,練完了當日心法。因為歸塵是真的不理他,看都沒看一眼。
他想回宮,想父皇母後,也有些讨厭父皇母後了。把自己扔在這人影都沒幾個的冰塊旁。
但想起責任,又想起自己是皇子,不能喊苦喊累。就隻好自己悄悄流眼淚。
他下決心要跑,不願和這個冷血虛僞的人在一起,且決定走之前弄亂歸塵書房,再給他添一樁麻煩事。
但從此他沒再大鬧過。
書房的案桌上,記着歸塵用每月體己支出的賬。用來布施。
在這之後,歸塵帶他下山見過人間。
他從前隻認為人間是金線穿珠過的富貴衣袍,沒人愁溫飽,而後才發現是破衣麻裳爛布條,蟲鼠蛇蟻吞食、搬運着百姓的血肉殘軀。
他要将自己的玉佩給衣衫褴褛的孩子,要将自己的發簪給枯瘦佝偻的老人。
都被歸塵攔住了。
“金玉不能食,反而懷璧其罪。這是惡。”冷冰冰的。
“難道此刻我也無能為力嗎!?你是修道之人!為何如此高高在上!難道不該心中存善嗎!?”他哭了。
歸塵卻說:“你要變的,不僅這片刻的苦。”
他這一點也不算苦累,他要擔起這個國家的重任。
那一年,他六歲。
受傷成了家常便飯,傷痛好得快,他更加沒輕沒重地練起來,相信自己有特殊體質。
某個夜裡,指尖濕濕涼涼,因為想念父皇母後,今日睡得晚,睡得淺。
眼睛虛開一條縫,床邊坐着一個人影,擋住了大半月光。
山間的月清亮,但夏夜也溫熱,他開了窗睡。
微風輕柔起伏着被渡上銀光的發絲,冷白的月暈開他的眉眼,激起一方漣漪。
如見六月白蓮,揉碎了蓮瓣,全碎在汪汪清泉中,散着馥郁的花香,瑩瑩着柔軟的華光。
在那一刻,某根琴弦,被撥動了,從此餘音繞梁,纏綿不絕,牽連往昔今日。
尤有桔,是師尊的遊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