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夏子汀已悄然踱步至白鴿身前。她順勢蹲下,目光中滿是關切,輕聲問道:“小鴿子,怎麼把外裳丢在地上了呀?”
言罷,夏子汀溫柔地拾起外裳,輕輕為白鴿披上,又遞過一方手帕。白鴿卻倔強地不接,狠狠瞪着夏子汀,眼中滿是委屈與憤怒,帶着哭腔吼道:“肯定又是你搞的鬼,我不來了,這輩子都不來了!”
夏子汀一臉無辜,急忙辯解:“什麼是我幹的好事?布坊有事,我剛從那兒趕回來呢。”
白鴿氣得滿臉通紅,提高音量追問:“那這裡的人呢,怎麼一個都見不着?”
夏子汀擡眼望向樓欄對面的周小六,說道:“那不是人麼?”
白鴿急得直跺腳:“剛剛,我說的是剛剛!要是剛剛有個下人在,我哪會被羞辱成這樣啊!”
夏子汀眉頭微蹙,試探着問:“淩落又兇你了?”
聽到“淩落”二字,白鴿的臉瞬間紅透,宛如熟透的蘋果,她大聲質問:“你怎麼知道是我們倆?說,你就是那個主謀吧!”
夏子汀一臉無奈,沒好氣地說:“廢話,整個院裡就你們倆,我又不是傻子!”
白鴿卻不依不饒,揪起夏子汀的耳朵,理直氣壯道:“看看看,說漏嘴了吧,你就是故意把人遣走的。還在狡辯,快坦白從寬!”
其實,這一切本就是夏子汀的安排。他深知淩落不會傷害白鴿,便索性支開苑裡的人,讓兩人自己去鬧,想着不鬧一場,感情怎能升溫?
如今回來一看,事情的發展竟出乎意料地好,但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承認啊!于是,夏子汀擺出一副“好心當成驢肝肺”的表情,故意說道:“是是是,這一切都是我故意安排的。我就讓下人假傳淩落的旨意,說他想吃湯圓子,讓你親自做好送去,好為上次的事情向他賠個不是。可我沒想到,你居然是個走到哪兒,都要闖點禍的人!”
夏子汀的話裡帶着幾分戲谑與調侃,仿佛在責怪白鴿太過沖動,可那語氣中,又透着幾分無奈與寵溺。
白鴿聽了,心中暗自嘀咕,夏子汀說得倒也沒錯,自己确實是吃個青果都能惹出禍的主兒。
但她此刻就是想找個人解解氣,于是又忿忿吼道:“那你來晚了也有錯,沒看見我都快淚流成河了嗎!”
夏子汀低頭瞧着地上那一灘斑駁的水漬,少說也有小半碗,原來竟是淚!他還以為是白鴿被吓得不輕呢。他趕忙安慰道:“下次我一定早些來,快把衣服穿好,我帶你去散散心。”
見夏子汀如此貼心,白鴿的氣也消了大半,抽泣着說:“那這次先放過你!下次再敢亂發話,我就再也不來了!”
“好好好!”夏子汀連忙應道。
“去哪?”白鴿問道。
“翛然院。”夏子汀答道。原來,他所說的散心之地便是此處。
這院子不大,恰似一座小巧的四合院,幹淨整潔,一眼便能望盡全貌。小院牆角處,一株山茶樹郁郁蔥蔥,新葉鮮嫩翠綠,散發着勃勃生機,樹上挂滿了茶果。可以想見,若是到了春天,這株山茶定會一枝獨秀,驚豔衆人。而樹下站着的忌無雙,恰似那清新可人的鄰家女兒,沒有濃妝豔抹,亦無華服加身,素面朝天,一襲素衣,卻美得動人心弦。
白鴿輕快地走進小院,笑着招呼道:“美人,很悠閑啊!”
“嗯,閑來無事,就給桃樹松松土。”忌無雙放下手中的農具,一面倒茶,一面問道,“白小姐一個人來的麼?”
“嗯。”送白鴿到門口後,夏子汀便讓她一人進來,自己折了回去,“還有什麼人要來嗎?”
“呵,沒有。”忌無雙笑着,眼神中卻藏着一絲難以掩飾的失落,“白小姐有事吩咐麼?”
“并無,心情不好大哭了一場,眼睛腫得不敢回去見爹爹,便想着來看看你。”雖是夏子汀讓她來的,但白鴿偏要這麼說,這好人可不能讓夏子汀一個人當。
忌無雙陪着白鴿坐下,輕聲問道:“可否說來聽聽,為何事而憂?”
許是因着忌無雙的身份,白鴿便将淩落戲谑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訴說了一遍,毫無保留。說完,又忿忿道:“我又不是故意想摔他魚缸的,再說我當即便道歉了,他怎麼能……怎麼能讓我光天化日之下脫衣裳還他!”說着,白鴿又哭出聲來。
忌無雙并未安慰白鴿,反而輕吟道:“風卷花針春默默,新苞袒露淚盈盈。”她笑着替白鴿擦拭着眼淚,淡淡說道:“我要是能像你一樣,無憂無愁就好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白鴿覺得這話有些奇怪,“如果我無憂愁的話,現在還哭幹嘛?”
“至少可以哭,比起那些忍氣吞聲的人,你可不是無憂無愁麼!”忌無雙握住白鴿的手,雖比白鴿歲數小,此刻卻像個姐姐一般,“有欲望的人怎麼會沒有憂愁,這一切可能就是你要為你的欲望付出的代價。你想想,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以後,這點付出根本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