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城頂棚的遮陽布被風掀起一角,漏下的陽光斜斜灑在姜威緊繃的肩頭。
他攥着蘇早手腕的掌心發燙,空氣裡的皮革味混着熟悉的皂香撲在蘇早鼻尖,撞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走向停車位的短短幾步路裡,姜威仔細回憶了竹席散落後的每一個細節。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問了蘇早,當時蘇早說沒事。
“什麼時候傷的?”
姜威幾乎是把人塞進副駕駛,牧馬人車門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緊接着,他大步走到車後,從後備箱裡翻出醫藥箱,又折到副駕邊。
姜威擰開碘伏棉簽,把破了的泡泡袖往上推了點,盯着傷口嘴角下壓,像是在極力控制怒火。
蘇早低頭,發絲垂落在兩頰,露出後頸淡青的血管,她咬唇低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劃這麼大個口子不知道麼?”
原本止血了的傷口被棉球清理了表面的污血後又開始滲血,傷口的邊緣已經微微腫了起來。
棉簽突然壓上傷口,刺痛激得蘇早輕顫。
姜威立刻松了些力道,喉結重重滾動,“别動。”
輕輕握一下都能紅了的皮膚,劃成這樣,怎麼可能不知道......
為什麼不跟自己說受傷了呢?
自己就這麼讓人害怕,需要如此戒備嗎?
“出血了不知道嗎?”
“衣服都劃破了。”
姜威的質問裡藏着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心疼。
傷成這樣了,兩個人居然還有心情慢悠悠在樓上挑了一圈窗簾。
“不知道疼嗎?”
蘇早輕咬下唇,盯着姜威發頂翹起的一绺頭發發呆,那撮發絲正随着他清理傷口的動作小幅度顫動。
從小到大,練舞受傷早就是家常便飯了,這點傷口确實算不上大事。
但這是頭一次,有人這麼緊張。
嚴格來說,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她的大學室友,曾經最要好的閨蜜。
對方在她擦傷後把她送到校醫室,并“緊張地”越過導師直接把蘇早的傷情報告給活動主辦方,取消了她的演出資格。
想到往事,蘇早鼻頭一酸,眼底泛起一層朦胧的濕意。
“這麼疼?”
姜威看到蘇早泛紅的眼眶,悶悶地長歎了一口氣,手上的動作放慢了點,眉骨投下的陰影裡,細汗正順着脖頸滑進鎖骨凹陷處。
“嗯,疼。”
車載空調吐出的冷氣爬上蘇早的胳膊,激得傷口一跳一跳地疼。
“疼就忍着點。”
“......”
蘇早以為會有什麼狗血偶像劇裡緩解疼痛的劇情,不由笑着抱怨起來。
“我以為你有什麼妙招能止疼呢......你看,你問了白問,我說了不也白說。”
幾句吐槽輕飄飄地解答了姜威的一連串追問,蘇早定定地看着姜威小心翼翼包紮傷口的樣子,濕潤的眼角攀上些許笑意。
見姜威沉默,蘇早輕聲補充道:“練舞三天兩頭受傷,這點小傷真不算什麼。”
“受的傷就剛好都是你自己能處理的程度,這麼懂事?”
姜威實在無法理解蘇早的腦回路,别說是這麼柔弱的女孩子了,就算大男人劃這麼深的傷口也早就疼得嗷嗷叫了。
她倒好,一聲不吭,還瞞着。
“習慣了。”
蘇早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容,看着姜威小心翼翼撫平創可貼的邊緣,擡起手肘将傷處湊到自己眼前看了看,真誠地說道:“謝謝你呀,姜威。”
“坐好。”
姜威拉過安全帶遞給蘇早,收了藥箱放到後座,回到駕駛座發動汽車,“傷口太深了,竹子髒,帶你去打破傷風。”
蘇早下意識要拒絕,話到嘴邊,又猶豫了,“不用......了吧?”
“我還要買四件套呢,還有地毯!”
“而且你不是要送零件嘛,客戶會不會着急?”
後視鏡裡的姜威面色平常,語氣随意,“零件剛幫大爺搬完東西就已經送過去了,買東西,可以打完再買。”
蘇早本能地擡眉,她其實很想幹脆地說不打。
為了這麼個傷口,讓姜威陪她跑一趟醫院,她本能地不想欠人情。
但姜威的關心真摯到讓她無法直接拒絕......
猶豫了幾秒,蘇早無奈地小聲開口:“傷口是有點深?那就麻煩你了。”
蘇早剛應下,姜威便立刻踩下油門出發,像是早就等着似的。
社區醫院人不多,挂号繳費清創打針,十幾分鐘就搞定了。
“好了哈,棉簽多按一會,坐那邊留觀三十分鐘,沒有異常後才可以走哦。”
護士帶着溫和的笑意,把棉簽輕輕按在蘇早左邊胳膊的針孔上,在單據上确認簽字後遞給姜威,示意二人到一旁的留觀區等待。
蘇早手按着棉簽,在留觀區找了角落的空位坐下。
看着周圍空蕩蕩的座椅,她忍不住感歎道:“真好啊,醫院竟然都不需要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