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到處都是翻飛着黑灰的濃煙。
幾乎看不到一米以外的東西。
魆離渾身緊繃,站得筆直,雙眼一眨不眨。
又來了!
兩千兩百多年,這個夢不但沒有消失,反倒越來越清晰!
在他的眼前,當濃煙消散後,再次出現一片山林,一片漫山遍野,所有一切都被大火摧毀之後的山林!!
陰沉昏暗的天空再次出現,焦黑的山野一片又一片地露出來,山野寸草不生,到處焦黑枯黃,所有的樹全部變作幹枯沒有生命的枝杈,歪七扭八地支棱着!
魆離站了很久,最後,還是像以往一樣擡步走了進去。
随着他的走動,煙灰四起。
上空的煙塵也随之攪動起來,像是有生命一般,跟着他的身影而去。
越向裡走,景象越加慘烈,不斷有焦黑的屍體出現,而且越來越密集。
幾隻鹿争先恐後地向前跑着,有的摔倒在地,有的抻着脖子,掙紮着變成焦黑的屍體定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
挂在枯枝上的猴子,掉落在地瘋狂逃跑的猴群,翻飛的錦雞,奔跑的牛羚,甚至高級獵食者猞猁、黑熊都不能幸免,全部全身焦黑僵硬地定格在枯林之中。
放眼望去,動物們生命最後一刻的慘烈曆曆在目,植物們安靜泣血,用枯敗和焦黑來展示它們的經曆……
魆離緩慢地、小心地繞過它們,一步一步向着一個方向走,可是越走身前的屍體卻越多,甚至到了快要無從下腳的地步。
而且越向這個方向走,屍體的燃燒痕迹也越嚴重,有的甚至開始變得殘缺不全,有的甚至一陣風過,屍體就會變作黑色粉末随風飛起。
明顯這個方向更加危險,這個方向的火更大更熾烈,可是動物們卻不約而同地、像是不要命一般地朝着這個方向飛奔。
魆離當然知道這個方向通向哪裡。
他也在朝着這個方向走,直到他走到一棵樹跟前,或者說一棵遠比周圍所有樹都要高大、粗壯、挺拔、隻是此時已經斷裂成數截的,大樹跟前。
他停了下來,不再向前,也不想向前,哪怕隻是一步。
魆離閉上雙眼,好像不看那個方向那裡就不存在一樣。
時間又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突然變得燥熱無比,身體傳來熾烈燒灼感,魆離不為所動,雙眼甚至閉得更緊了。
耳邊又傳來哀嚎聲,奔跑聲,斷裂聲,聲音此起彼伏,他甚至能從那些刺耳又雜亂的聲音中分辨得出來,哪些是什麼動物的聲音,甚至能分辨出來,枝丫斷裂,小草燒焦的聲音。
魆離還是站在那裡,他再次感到他的身體開始發燙,皮膚在卷曲,身體在劇痛,鼻間甚至出現烤肉的味道,很快地,變作燒焦的焦糊味。
他自己在熔化,一寸寸地……
轟隆!
轟隆隆!!
天空再次傳來雷鳴,魆離無法控制地渾身一抖,幾乎隻剩下指骨的手也跟着劇烈顫抖起來。
雷鳴一聲又一聲,越來越震耳欲聾,腳下開始震動,甚至也傳來轟鳴聲,那是比天空雷鳴還要恐怖一百倍的聲音!!!
魆離渾身巨震,霎時睜開雙眼。
棕褐色帶着木質紋理的屋頂映入眼簾,魆離深吸氣從床上坐起,起身走到窗前,雙眼定定地看向窗外,視線逐漸聚焦,視野裡是一望無際的郁郁生長的暗綠色樹冠,初升的朝陽從遠處一點點點亮它們墨綠的色彩。
魆離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把身上完全汗濕的T恤脫下,拿起浴巾走進浴室。
不到五分鐘,他就從浴室走了出來,換了一身幹爽的黑色長袖衛衣褲,頭發微濕,他也不管,隻是甩甩頭走向冰箱,從裡面拿出五塊大牛排,順手扔進鍋裡,又在鍋裡注滿水,剛要開火,卻傳來門鈴聲。
魆離想都沒想,直接把門打開,門口果然站着他唯一一個勉強還算朋友的人——金蹤。
金蹤人如其名,特别喜歡各種類型的棕色,他穿着淺棕色半袖襯衫,深棕色及膝短褲,娃娃臉上帶着一幅深棕色鏡框大眼鏡,見人未語先笑,看起來像是一個可可愛愛的少年。大部分初見他的人都會被他的長相所騙,其實金蹤并不如長相那麼簡單,他是國内知名且少有的跨多學科專家,身兼生物學家、曆史學家及考古學家三種稱号,同時也是國内最年輕的博士生導師!甚至有傳言說,他智商至少160,如果他想,他的專家名頭随時可以再加上幾個稱号。
說起來兩個人認識也很有趣。
兩年前,金蹤突然對黑豹産生了興趣,一日,他獨自來到巫山考察,不知不覺間越走越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走到了哪裡,打開手機一看沒有信号,翻出指南針指南針不知受哪處的磁場幹擾隻會亂轉,恰好當天出門氣象報告不準,天氣突然轉陰,眼看着就要瓢潑大雨,如果不趕緊找路回去,他這一次一定會超級狼狽。
正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眼看着一個黑影從他眼前倏忽而過,那身影矯健極了,金蹤以為是看到了黑豹的行蹤,一時興奮瘋狂追蹤而去,哪知那身影太快,甚至沒留任何痕迹,金蹤越追越遠,越追越暈,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走得更深了,本就找不到方向的他更加找不到來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