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茹唇角輕顫,終究隻是垂下眼睫,将滿腹言語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指尖無意識地絞緊了帕子,在裙裾上揉出幾道細褶,終究是無言。
蘇宥棠見狀不由地放柔了語氣:“府裡諸事繁雜,你且在此安心住下。待諸事安排妥當,我自會遣人來接。”
林樂茹輕聲道:“謝謝夫人。”
這時柳管家匆匆穿過回廊,躬身禀道:“小姐,姑爺,裴府方才遣小厮來回話,說秋檀姑娘被人送回來了。”
蘇宥棠聞言驟然心頭一沉,眉心緊蹙。白芷素來最是穩妥,若非十萬火急,斷不會差人來報,更蹊跷的是秋檀這些年未曾勞煩過旁人相送,今日這般情形……
定是出事了。
剛跨出房門,便見馮嬷嬷提着裙角匆匆趕來。蘇宥棠将林樂茹的情形揀要緊的說了幾句。
末了又特意叮囑:“她如今心緒不甯,勞嬷嬷多費心,待身子無礙,教些規矩是最好。”最後一字剛落,再沒回頭轉身離去。
蘇宥棠對着院中裴硯知的背影說:“回府。”
白芷攥着絹子的手早已沁出汗來,在裴府朱漆門前望了好久,遠處拐角終于有馬車的身影,她忙撩起裙擺迎上去,馬車停穩的刹那,蘇宥棠撩起月白裙裾下車,擡眼便望見白芷泛紅的眼角,心下一驚。
白芷福了福身,聲音裡帶着幾分顫意,“小姐,秋檀被隐雀閣之人送了回來……後背的刀傷不是很深,府醫說日日上藥換藥便可,隻是後背似有黑影蠕動,說像是蠱毒。”
蘇宥棠扶着白芷的手指驟然收緊,怔愣在當場,若是尋常……冬至醫術極好,蠱毒……
裴彥知見主仆二人氣氛驟冷,“可有何事?”
“無事,老爺先進去吧。”
蘇宥棠眼尾揚起的弧度似淬了冰的刀刃,“秋檀可醒着?”
“醒着的。”白芷輕輕點了點頭。
蘇宥棠擡腳便往府中走去,白芷緊随其後,剛到栖棠院,還未至秋檀房中,便傳來壓抑的低吼。
秋檀半裸的後背浸在藥汁裡,傷口周圍泛着不正常的黑紫色,皮肉下果然有黑影在緩緩蠕動。
“小……小姐。姓錢的和那孩子……奴婢差人先行帶回隐雀閣了。”秋檀虛弱的說道,毫無血色的手緊抓在床沿,散亂的頭發黏在汗濕的額前,襯得面色愈發慘白如紙。
“這毒如何解?”蘇宥棠半蹲在秋檀身前,并未過問那兩人,急忙關心道。
秋檀面色煞白,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奴婢不知,這世間蠱毒千奇百怪,非得親眼看見,奴婢才能辨認出。”
蘇宥棠起身在秋檀房中緩緩踱步,修長的指尖無意識地摸索着腰間冰涼的玉佩,忽然在那紋路上一頓——六皇子。
她急忙開口,“我記得你說六皇子府上有大祭司,他可能救你?”
秋檀疼的龇牙咧嘴,她支支吾吾地開口“小姐……”她垂下眼睫,“奴婢不願……讓小姐為我去欠六殿下這個人情。”
她動作輕緩将衣袖挽起,翎凰紋映入眼簾,那細細密密的紋路下,竟有着一處朱砂色的紋身,看不清樣式,随後青黑的血管隐約可見。
“這是怎麼回事?”蘇宥棠以為毒入骨髓,急忙問道。
“奴婢中毒後便發現了這處紋身,書上記載,這是巫族圖騰。血管青黑是因為巫女的血,本就有毒,不出月餘,蠱蟲便會自己枯死。”
蘇宥棠望着她衣袖滑落,虛弱卻仍然倔強地開口:“奴婢,真的無妨。”
蘇宥棠置若罔聞,忽然擡眸對白芷吩咐道:“你去庫房挑些珍貴藥材。備車,我們去六皇子府。”
“是,小姐。”白芷屈膝一禮,領命而出,步履比平日急促三分。
蘇宥棠胸腔像塞了一團棉花,目光落在床上的秋檀身上,她手指攥緊,額間滲出細密的冷汗,蘇宥棠從袖中抽出帕子,半蹲在秋檀身前,低聲道:“我這條命不也是你救回來的嗎?何必同我計較這些。”秋檀聽罷瞬間紅了眼眶……
“你安心等我回來。”蘇宥棠起身向外走去。
明溪從院中匆匆跑來,“小姐,白芷姐姐說準備妥了。”
“好,你進去陪着秋檀,等我們回來。”蘇宥棠沉聲道。
明溪擡腳跨過門檻,目光卻猛地釘在床榻上,那背上包紮的傷口沁出猩紅,她急忙上前,“這……這是怎麼了。”她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啪嗒”砸下來,“哪個天殺的下的手!”
秋檀蒼白着臉,卻硬是擠出一絲微笑來,她緩緩地挪動着胳膊,牽扯着傷口微微發顫,卻還是拍了拍明溪的手背,聲音虛弱卻帶着幾分安撫:“傻丫頭……不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