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像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你心中淤積已久的黑暗。
或許隻有在那裡,你才能找到喘息的可能,甚至重新找回一點點失落的自己。
之後,某個空閑的傍晚,你朝着七樓那個挂着巨怪棒打傻巴拿巴挂毯的走廊走去。
然而當你繞過拐角,即将抵達那面熟悉的空白牆壁時,卻意外地發現杵着兩個小小的身影——是兩個看起來比你低好幾個年級的小女孩,穿着不太合身的斯萊特林校袍,正背對着你,腦袋湊在一起,似乎在為什麼事情小聲争執。
其中一個女孩,她的鼻子有些古怪地歪向一邊,而另一個則有着非常明顯的鬥雞眼,即使是背對着你,也能從她微微偏轉的頭部分辨出來。
她們的發型一個是深褐色的齊耳短發,另一個則是有點毛躁的金色卷發——看起來倒還算普通,隻是與她們那略顯笨拙的身形和不太合身的校袍搭配起來,總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怪異。
你皺了皺眉,放輕了腳步。這兩個小姑娘看起來有些眼生,而且她們争執的聲音也有些古怪。那是一種刻意捏細的嗓音,卻時不時會因為情緒激動而破音,露出與其外表極不相符的粗嘎。
“……都說了,這塊是我的!”那個鼻子歪向一邊的女孩壓低了聲音,但語氣卻惡狠狠的,她從袍子口袋裡掏出一塊被壓得有些變形的糖霜蛋糕,小心翼翼地護在手心,“你剛才已經把那個南瓜餡餅都吃了!”
“可、可那是廚房的家養小精靈硬塞給我的!”另一位女孩不甘示弱地反駁,口水都要從嘴巴裡流出來了,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那塊蛋糕,“而且,你一個人也吃不完……”
梅林的胡子啊——你聽着她們為了塊蛋糕而用尖細的聲音争執不休,心中升起難以言喻的荒誕感。
就在這時,那個歪鼻子女孩似乎察覺到了你的靠近,猛地一轉身,差點把蛋糕掉在地上。
她們看到你,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随即又換上了一副自以為兇狠的表情說道:“你、你是什麼人?不許過來!”
旁邊那個鬥雞眼的女孩從寬大的袖子裡抽出手——那手指比尋常小姑娘的手要粗壯不少,指甲縫裡還帶着些可疑的泥土,她指着你含糊不清地重複着:“對!不、不許過來!這裡……這裡很危險!”
“我隻是想從這裡路過。”你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請問……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們……”歪鼻子女孩眼珠子飛快地轉了轉,似乎在拼命編造理由,“我們在……我們在給牆壁施一個……呃……清潔咒!對!你看,這牆太髒了!”
她一邊說,一邊還煞有介事地用手胡亂地在牆上抹了兩下,結果蹭了一手灰。
“是啊是啊!”鬥雞眼女孩連忙點頭,卻因為動作幅度太大,不小心露出了袍子底下磨損嚴重的男士皮鞋一角,她慌忙用袍子蓋住,尖聲尖氣地補充道,“而且!而且這裡有……有、有蔔鳥在叫!你最好快點離開!”
你看着她們漏洞百出的表演,心中那份原本的焦躁和疲憊竟被沖淡了些許。
你心想,這兩個小姑娘……也太不會撒謊了。
而且,蔔鳥的叫聲預示死亡,她們用這個來當借口,未免也太不吉利了。
“好吧……”你輕輕歎了口氣,帶着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疲憊和無奈,“那我還是去别處好了。”
你沒有再多看她們一眼,轉身準備離開。那兩個小女孩在你身後松了口氣,随即又響起了古怪的争執聲,内容似乎還是關于那塊被壓扁的蛋糕。
霍格沃茨裡似乎永遠都不缺怪人怪事,隻是你如今沒有心情去探究。
克拉拉·莎菲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後,那兩個僞裝成小女孩的斯萊特林,或者更準确地說,是文森特·克拉布和格雷戈裡·高爾,終于如釋重負般地癱軟了下來。
“呼……吓、吓死我了,高爾,”那個深褐色齊耳短發,鼻梁有些歪斜的“女孩”——克拉布笨拙地用手背擦了擦額頭并不存在的汗珠,“我還以為她要看出什麼來了呢!”
“是啊,她那個眼神……怪吓人的。”另一個有着明顯鬥雞眼,頭發是毛躁金色卷發的“女孩”——高爾也心有餘悸地附和,他下意識地想去抓撓因複方湯劑而有些發癢的頭皮,卻被克拉布用胳膊肘捅了一下。
“别亂動!他還沒出來呢!”克拉布壓低了聲音警告道,同時警惕地望了望走廊兩端,确認再沒有其他人靠近。倆人在原地局促不安地站了一會兒。
克拉布清了清嗓子,走到那面空白的牆壁前,按照德拉科教過的那不算複雜卻也需要些許節奏感的特定模式,用指關節在冰冷的石牆上叩擊了三次,停頓片刻,又快速地叩擊了兩次。
這是他們約定的第一重信号。可牆壁内沒有任何回應。
克拉布和高爾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那張小女孩的木讷臉上,看到了緊張和不安。
“他……是不是沒聽見?”高爾小聲嘀咕。
“閉嘴!肯定聽見了!”克拉布斥道,但他的聲音也有些發虛。他再次深吸一口氣,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叩擊。
這一次,在他們幾乎要以為德拉科是不是在裡面睡着了的時候,牆壁内終于傳來了一聲輕微的的震動。
這是德拉科的指示——讓他們進行二次确認。
克拉布和高爾立刻分頭行動,分别跑到走廊的左端和右端,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番。
走廊裡空空蕩蕩,隻有遠處窗戶透進來的光線,和在地闆上投下他們被拉長的的滑稽影子
克拉布再次走到牆邊,用同樣的節奏,更加用力地叩擊了牆壁。
這一次,輪廓模糊的入口悄然在牆上浮現。
德拉科·馬爾福從裡面走了出來,那雙灰色的眼睛便立刻警惕地掃視着四周。他身上那件熨燙平整的斯萊特林校袍有些褶皺,發梢甚至沾染了一點灰塵。
緊接着,有求必應屋的入口在他身後無聲地消失了。
“剛才是怎麼回事?”他的聲音帶着長時間沒有說話的沙啞,以及疲憊和焦躁,眼睛最終落在了還維持着小女孩模樣的克拉布和高爾身上,眉頭立刻緊緊皺了起來,“有誰來過?”
“是……是莎菲克!克拉拉·莎菲克!”克拉布搶着回答,聲音因為緊張又恢複了幾分原有的粗犷,“就是那個赫奇帕奇的級長!她想從這裡過去,被我們攔住了!”
德拉科愣住了,斯内普前不久才在他耳邊敲響的警鐘,此刻如同被狠狠擊中,發出刺耳的轟鳴。
一瞬間,無數紛亂的念頭和畫面在他腦海中炸開。
他想起了克拉拉那雙總是盛着溫暖包容的棕色眼睛,想起她在天文塔上吃南瓜餡餅的可愛模樣,想起她在斯萊特林休息室裡,被湖底幽光映照得近乎透明的羞怯臉頰,還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
那些畫面,曾經是他灰暗生活中為數不多帶着些許暖意的色彩。
不,不可能。
德拉科用力地甩了甩頭,試圖将那些不合時宜的柔軟念頭驅逐出去。
他告訴自己,克拉拉或許隻是碰巧路過,或者隻是好奇心作祟——她不可能是斯内普口中那個深藏不露、被鄧布利多利用的棋子……一定是這樣。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冷漠:“……她有沒有說什麼?或者做什麼可疑的舉動?”
克拉布和高爾被德拉科那陰沉的臉色吓得又是一哆嗦,連忙搖頭。
“沒、沒有!”克拉布結結巴巴地回答,“她就問我們在這裡做什麼,我們……我們就說這裡很危險,有、有蔔鳥在叫,讓她快點離開!”
“蔔鳥?”德拉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然後呢?她就走了?”
“是的!”高爾搶着說,一邊偷偷觑着德拉科的臉色,“她看起來……不太高興,歎了口氣就走了。”
德拉科的腦海裡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克拉拉那雙總是帶着些許憂郁的眼睛。
是因為被這兩個蠢貨拙劣的表演氣到了?還是因為她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結果被他們攪黃了?
他強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行了,你們兩個,把這身可笑的衣服換掉,然後立刻消失。”德拉科不耐地揮了揮手,“記住,今天的事情,不許對任何人提起!”
“是!是!”克拉布和高爾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應道,那聲音裡透着一股終于可以擺脫這身滑稽行頭和這要命差事的慶幸。他們不敢多做停留,幾乎是手腳并用地逃離了德拉科的視線。
走廊裡隻剩下德拉科一個人。
黃昏透過高窗,在地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驅不散他心中的陰霾。
他站在原地,良久,才終于邁開沉重的腳步,朝着與克拉拉離開時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而那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在黑暗中悄然滋長,等待着下一個将它徹底催化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