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方雁在回程路上等陳蟬,見他隻身一人,忍不住張望:“這就回去了?”
陳蟬道:“回去吧,該說的都說了,就看鄭崇和信幾分。”
遊方雁唔了一聲,提醒他:“鄭崇和此人嚣張跋扈,欺男霸女,是個吃得進吐不出的王八,一旦讓他拿到金礦,恐會背信棄義,你若被他纏住不便脫身,我幫你!”
陳蟬停下腳步,定定地望着他,鄭重地問:“你怎麼幫我?商山學宮那麼厲害,有沒有假死藥?”
“自是沒有的。”古來曾傳龜息之法,但卻無假死以生的本事,隻教吐納,至多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效果,至于藥,更不能亂吃,遊方雁四下看了看,面色凝重,請他借一步說話。
瑕丘千裡平原,南接四湖,唯東向有山,鄭崇和為掩人耳目,自得尋求遮蔽,如今他們置身層巒疊嶂之中,鮮不多時,便走到一方崖角。
泗水支流在腳下奔騰。
“從這裡跳下去。”遊方雁不開口則矣,一開口一鳴驚人:“我去撈,呸,接住你,便可假死,金蟬脫殼。”
陳蟬:“……”
他拍了拍胸脯保證:“我武功一流,絕沒問題。”
陳蟬往下看,以眼做尺,這麼高墜地少說五秒,以他已經遺忘幾十年的中學物理知識,理想狀态下,當物體做自由落體運動,瞬時速度與時間成正比,垂直下落比率為測得地球重力加速度9.8m/s^2,那麼落地速度大約49m/s。
高鐵開200公裡每小時換算過來也才55m/s,更不必說水還具有張性,每個毛孔都會接觸打擊,粉身碎骨的酷刑也不過如此。
算了算了,萬一這個世界是有物理學的,且武功沒有淩駕于物理學之上呢?
陳蟬果斷拒絕了他的好意。
遊方雁卻不依不饒:“你在笑,笑什麼?好啊,你不相信我能接住你嗎?”他縱身一掠,忽然從崖面躍下,攀着凸石借力,穿梭于不遠處的白瀑之中,又一提氣,如登雲梯,輕松落到陳蟬面前,一抹臉上的水漬,将一朵白色的小花伸到他的跟前:“現在信了嗎?”
兩人往回走了一截。
遊方雁露了一手後卻打不住,要把壓箱底的功夫都抖出來展示,五步耍兩劍,三步回翻個筋鬥,陳蟬一停步,他便從樹上掠下,抄着他的腰,如燕子穿柳,自林中飛去。
陳蟬:“……”
隻是落地時,卻見古樹愈盛,遊方雁赧顔,想是自己記錯了路,不僅沒走回官道,反而進了深林。
“半盞茶前那處三岔口,應該往右拐。”陳蟬皺眉思忖。
“那便快些趕路!”
出來已近一個時辰,若沒走錯路,回到東城門還需至少一炷香,再去醫館便過晡時,隻怕崔俨派來監視的那批護兵會将他們上峰招來,遊方雁不禁急聲敦促,又蹲在陳蟬跟前,大聲道:“上來,我背你!”
然而他剛一開口,便見林中衆鳥振翅,山頭隐約傳來呼救,尖銳地撕裂長空。
“救命啊!”
“有人嗎,救——”
陳蟬屏息,四下尋找聲音的來源,遊方雁乃習武之人,耳力遠在他之上,抓住他手臂的同時指着其中一個方向:“在那邊!”
陳蟬立刻跟聲:“走,我跟你一塊去!”
“這……”
遊方雁本想拒絕,但若真是遇上劫道的,隻怕留他一人在林中亂走,更是後患無窮,遂點頭:“一會躲遠些,照顧好自己。”
二人在林中并進,撥開濃密的灌叢,很快發現一隊人馬橫七豎八躺在道旁。
遊方雁先摸頸部脈搏,又試鼻息,沉着臉搖頭。
陳蟬則環顧四周,見此地乃山道折角,高處岩石倒挂,呈現視角盲區,馬車的轱辘上切痕平整,懷疑有人在官道兩側埋了絆馬索一類的物件。
目下倒地的雖多是不會武功的僮奴,但畢竟人多勢衆,隻能出其不意,以亂箭弩機偷襲,才緻殺傷過半。
能養得起奴仆的人家,但凡行遠路,必然會挑幾個好手保護,放眼不見人,多半是被調虎離山。
“先把人拖到石頭後面。”陳蟬分析完,當機立斷點了點尚留一息的幾人,預備分頭行動:“這裡太惹眼,恐被人回頭補刀。”
遊方雁連忙拽起附近一長須老奴的胳膊,架在肩上往後退,此人未傷要害,隻腿部中箭,吃痛逃竄時往後跌撞在了馬車的轱辘上,所以暈了過去,此刻一動,傷口撕扯,便幽幽痛醒過來,見有人來救,有氣無力指着車内。
“小,小姐……”
陳蟬扒在車邊,撩開竹簾看了一眼,裡頭空空如也,再仔細回想方才的呼救,确實像女子的聲音,當即回首,與遊方雁對視一眼。
後者的手被那僮奴握住:“勞駕救救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