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幼女聞言撇了撇嘴,臉上的表情變得平淡而無趣,夕粋甚至還能看到她那眼神裡藏不住的嫌棄。
她朝夕粋說了一句在這裡好好休息哦,又轉頭在一旁的櫃子裡翻找了一下,拿了些什麼東西,就轉身哒哒哒地再次出去了。
她走的急,門沒關緊落了道縫,外面的動靜便如潮水般湧進了室内,聲音又變得清晰了一些。
“诶诶诶!都說了這裡可是中立區,要打等傷好了去外面打啊。”那人強烈譴責着。
旁邊有人低聲罵道,“這群混蛋,走着瞧——等我好了你們一個也跑不掉!”
“不要再拱火啊,打起來了你們都要雙倍賠償啊!”
諸如此類的細語很多,正随着外面的風和光一點一點漫進了屋裡,夕粋沒仔細去聽,她眨了眨眼睛,視線輕輕落在了那道門縫上。
體内的能量緩緩流淌着,傳來淡淡的暖意,她轉了轉手腕,身體便如同陳舊的機器又重新投入運行般,發出了咔哒咔哒的骨頭摩擦聲。
她站起身,重新适應了一下這幅身體,薄被滑落,柔軟地堆靠在床榻上。
站起身後她才發覺,自己身上的衣服和之前的穿着也有些不同,好像是有人為她換了衣物。
夕粋:“……”
等等,她原本的衣服去哪兒了?
夕粋的關注點有些跑偏,但對于一個模仿人類的失憶地靈來說,她并沒有太多關于男女大防的看法,她隻在意屬于自己的東西去哪裡了。
她看了眼空蕩蕩的室内,視線落回腕間的襯衫袖口上,發了會兒呆,又放棄了思考,緩步走到門縫旁,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金發的幼女正邁着歡快地步伐,從一衆傷員裡掠過,跳到了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青年身旁。
那青年背着身,正按着噪音來源的腿,像是在進行包紮。
四周或坐或躺着幾個人,那些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不屬于同一個陣營,即使渾身負傷,半躺在病床上,雙方之間的氛圍也是劍拔弩張,看着随時都能再打起來。
不過應該是顧忌着剛才有人喊的那句中立區,所以現在隻是相互瞪着眼睛,至少沒真在診所裡打架。
金發的女孩走到青年身旁,像是和對方說了些什麼,夕粋看到那名青年聞言回頭看了自己一眼,這一眼同時也讓夕粋得以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那是一個二十六七的青年人,眉宇間帶着郁氣。
頭發看起來有些淩亂,眼下有着一層薄薄的青黑,仿佛很久沒休息了般,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頹廢萎靡的氣息,不過這也不影響青年出色的容貌。
好好收拾一下,還是人模狗,不對,是有人樣的。
——在這一群不是頭就是腿和胳膊都纏着繃帶,四仰八叉的人裡,倒顯得他有一種别具一格的清俊,乍看時,仿佛就是一朵恹恹的柔弱小白花。
然而,有的人即使僞裝的再好,一瞬間流露出來的氣場卻是無法掩蓋的,仿佛利刃出鞘一般,鋒利曜灼。
暗紫色的眼眸如同寶石,在燈光下閃着熠熠的光。
她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雙眼睛。
出現這個想法的一瞬間,夕粋有些愣神,像是想起了什麼,腦海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疼痛,她眼神開始有些發散,隻是,青年很快又轉過了頭,低頭繼續忙起了手上的工作。
夕粋盯着診所裡的人看了一會兒,腦海的疼痛漸漸停歇,她實在沒想起來什麼有關的畫面。
不過那也不重要了——因為她忽然發現了一件事,自己耳畔的那些呓語好像消失了!
從醒來之後到現在,除了外面的吵嚷聲外,世界居然如此寂靜。
這個發現令她感到有些驚奇,但随即地,她又感覺不對,雖然聲音消失了,但是那種壓在胸口處的沉重卻仍然存在着,仿佛還有一層無形的枷鎖。
夕粋皺了皺眉,閉眼感受了一下自己身體的變化,發現連體内的能力也變得充盈。
怎麼回事?
她疑惑着,懷着複雜的心情擡手,白色的光點一點點彙聚在指尖。
不同于以往冰冷的灰霧,光點散發着融融的暖意,即使細小的,幾乎隻能在指尖萦繞,溫暖卻似乎能穿過手掌抵達心髒。
她看到了玻璃窗上倒映着的光點,擡頭看去時,見到自己的時候夕粋愣了一下。
說實話,第一次看到自己穿這種衣服的樣子,她還有些不太習慣。
玻璃窗上的女子穿着不合身的襯衫,黑色的長發垂落而下,披散在肩頭,指尖上萦繞着的光點映亮了她的下颌和唇瓣,整個人看起來莫名帶有一種蒼白的脆弱感。
果然還是不太順眼啊。
——這幅樣子。
總覺得該套在身上的衣物不是這樣的。怎麼說呢,像是漫畫主角固定的發型和穿搭,換了衣服和發型就好像失去了靈魂,是連粉絲買周邊都說不定會買錯的那種類型。
光點從指尖漸漸消散,手指的溫度似乎回暖了一點。
嘛,不管怎麼說,至少……這也算是向好的方向變化吧?隻是她得找個時間重新确認一下對自己能力的影響了。
夕粋很快别開了視線,低頭擺弄起了袖口的扣子,沒注意到另一側有人在偷偷觀察着自己。
在忙裡偷閑悄悄擡頭觀察時,注意到忽然出現的光芒後,森醫生頓時眉心一跳,差點以為對方剛醒就要直接動手了。
好在還沒等他推測出什麼恐怖的猜想,對方很快放下了手,揮散光點,轉頭便專心緻志地研究起了袖口,也沒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森鷗外緩了口氣,剛要轉身,又發現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那副架勢,好像不太對吧?
森鷗外看着她擺弄着扣子,怎麼看都像是想解開又失敗的模樣。
——等等!不是那樣的啊!
森醫生看着自己全新的、還沒穿過的襯衫就這麼在對方手裡輕輕一提就裂開後,拿着鑷子的手沒忍住一個用力。
診所裡好像忽然出現了兩道心碎的聲音。
我的衣服——
“啊啊啊啊啊啊——醫生、痛痛痛啊!!!”肌肉虬結的大漢同時在他手底下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哀嚎,“輕、輕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