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她早知道那後面有人似的。
控制台前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識挪開了放在操作台上的手。
與此同時,不遠處負責另外一組監控的同僚發出了一種古怪的音調:“那小子跑了。”
“什麼?”
許多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那人沉默半晌,然後才低聲道:“就在你給隊長打電話提醒的時候,那小子跑掉了。”
是意外,是巧合?
無論如何都沒有時間讓他們計較思考了,迦爾在帕夏的眼皮子下面跑掉,放在平時這似乎不是什麼大事,可偏偏這小子并不是獨自一個人在這船上行動的,早在他逃出來四處亂竄的功夫,他的許多同伴也察覺到了:這就是他最後可以逃命的機會。
那些平日裡并不起眼的beta也跟着從四面八方跑出來,嚷嚷着,大叫着,于是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艘船上有人在追殺一名無辜的年輕人,這樣預期之外的混亂讓許多人開始頭痛:情況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因為那個女人吧?
不知道誰先開始的,隐藏在人群中的一句小聲抱怨的低語聲,卻如同詛咒一般,蔓延擴散。
——因為那個禍患一樣的omega吧。
因為她的出現,一個alpha開始發瘋,一個beta忘了身份。
從她打開那扇門開始,一系列的麻煩就猶如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的來了。
在許多人借着這場騷亂跑出來的功夫,莉莉絲也跟着開了窗戶聽了幾句。
聽到這兒的時候,女人的表情是有點無辜的。
怎麼又怪她呀?她可還什麼都沒做呢。
……哦,這話好像說的也不是也能嚴謹?莉莉絲的目光望向遠方的甲闆,那裡有個看起來慌不擇路的年輕人,跌跌撞撞的,已經是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
在他的身後,是即将墜落的夕陽落日。
*
迦爾四處亂跑,腦子裡牢牢記着莉莉絲之前叮囑他的那句話。
他看向海面,重複着那個念頭。
“在太陽與海平面接觸的第一個瞬間,跳下去”。
于是他在最後關頭跑向甲闆,氣喘籲籲,筋疲力竭,他放棄了那些可以躲避的狹窄角落,在甲闆上最寬闊的地方等到了無數人的圍堵。
他回頭望去,看見自己被迫安靜下來站在人群中的同伴,他沒覺得暢快,沒有什麼解脫的安全感,在這密密麻麻的人群圍觀之中,倏然覺出了一種詭異的毛骨悚然。
他們沉默,平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用目光催促着他下一步的動作。
那個追殺他的alpha隐藏在人群之中,看不見他的影子。
迦爾有些怔愣,又有些微妙的想笑。
先前制造出來的混亂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平靜下去了,沒人站出來,沒人提醒這本該是一場惡意的謀殺,這裡唯一被隔離出來的異類,有且隻有一個走投無路的beta而已。
多奇怪的局面啊。
……明明做錯事情的不是他,可好像必須要跳下去的又隻有他。
他跳下去,他此時選擇保持沉默的同伴才能活;他跳下去,這艘船才能繼續維持着表面的安全平穩。
迦爾仰起頭,看向了高處的一扇窗戶。
女人坐在窗邊,目光看過遠方的海景,又垂下眼睫,對他露出一抹微笑。
“……”
于是,他便也跟着笑了起來。
這裡隻有她在想他活下去。
他唯一可以握在手中的生路,隻有她之前提醒他的那一句話而已。
下一個眨眼的瞬間,年輕人想也不想地跑到了甲闆的圍欄旁邊,在無數人驚詫的目光和失聲尖叫中縱身跳了下去。
潮濕的海風撲面而來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裡泛起的卻是不合時宜的甜蜜:
看吧,我這應該也可以算是為愛而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