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裡除了他,還有另一個人在。
金祈安很慢很慢地擡眼,目光無聲地落在江秉燭的身上。
少年正對着他而坐,一雙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前方,像是和往常一樣在發呆,也像是……在悄悄地觊觎着他的酒。
憤怒,與一股莫名的殺意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金祈安的掌心悄然凝聚起一抹金光,異樣的光芒隔着水晶瓶身,将酒液映出一種濃郁而華美的金色。
“江秉燭,”他的聲音比以往低沉,語速也慢了下來,帶着明顯的不滿,“你在看我的酒嗎?”
地上的碎石子以微弱的幅度震動着,一旦對方做出任何肯定的回答,小石子就會在瞬間變成鋒銳的利刃,擊穿對方的身體。
江秉燭聞言,打量了金祈安幾眼,然後意興闌珊地收回目光:“恭喜你,也找到自己的至寶了。”
他有些憂愁地想,連遊戲裡的人類玩家都找到了想要的東西,自己的魚,怎麼還下落不明呢。
他說得輕描淡寫,金祈安一片混沌的頭腦卻本能地捕捉到了什麼:“你說的‘也’,是什麼意思!”
江秉燭:“……”
這還要解釋嗎?
希望自己魅力爆棚的玩家得到了“金蘋果”,沉迷于亞瑟王傳說的玩家得到了王者之劍“Excalibur”,想要休息的金祈安獲得了安全的地洞,還有心心念念的白蘭地。
他們都各自得到了自己的至寶,用“也”來表示,不是很正常嗎。
江秉燭覺得自己的人類語言掌握得沒有問題。
金祈安卻在短短幾秒鐘内臉色劇變。
他想起自己剛剛的表現,自己對酒所說的一句句至寶,還有險些向江秉燭而去的異能攻擊……
他到底在幹什麼!
“咣當”一聲,水晶瓶從他手中脫落。
那瓶酒對他緻命的吸引力仍然存在,金祈安隻能硬生生逼着自己,不要回頭去看。
他被污染了!
這個域的規則,根本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域鬼讓玩家尋找這片區域裡的寶貝,可從來沒有給出過任何至寶相關的提示。
因為那本來就不是固定的東西,而是所有人心中最強的渴望!
玩家們會在遊戲裡撿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然後越是接觸,便越被激發出占有欲。然後……對于“至寶”的強烈的欲望會驅使他們失去理智,直到開始自相殘殺。
金祈安自以為足夠理智、足夠小心,可他還是沒有躲過。
污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在他進入這個地洞躲避的時候?和其它玩家對戰的時候?還是從更早一些,他撿到那個能夠讓他穿過光幕,跨區尋找江秉燭的時候?
金祈安越想,越感受到一種遲來的恐懼。
但他立刻又意識到新的問題。
域鬼的規則可以玩文字遊戲,卻不能作假。既然它提到了獻上“至寶”,那麼這片湖區裡,就一定有一個它迫切想要得到的東西。
詭異生物不是人類,對金銀财寶、魔法傳說不感興趣。能被它們放在第一位的,除了生存,也就是變強了。
可域鬼靠規則之力活着,是當前版本T0級别的詭異生物。相對的,提升實力也更艱難。
這隻五級的域鬼已經很難得,再找與規則之力相關的詭異生物,金祈安隻能想到京城的那位神選者“玉石山主”。
可是,它在一周之前,就已經死在那個神秘如謎的“希格爾德”手裡了。
那麼……
金祈安覺得自己抓住了一條線,想順着它進行思考。
可不知是不是觸及了不能了解的密辛,他的思緒在遲緩,身上的污染變得越發嚴重。
那瓶白蘭地酒明明已經被他扔遠,對他的吸引力卻越來越強。
……多好的酒啊。
這應該是隻屬于他的東西才對。
他該殺了所有人——為什麼不呢?他可是個真正的異能者!
不、不行!
金祈安猛地掐了自己一把,卻并未獲得太多清醒的時間。
他的面部表情因此變得極為扭曲,一半是痛苦與掙紮,而另一半臉上,寫滿了殺意與癫狂。
他一邊伸手,去夠自己的酒瓶,一邊對着江秉燭,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快、跑……我……”
話音未落,金祈安後腦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他失去意識,不再和瘋狂對抗,身體軟綿綿地向前倒去。
在他身後,黑發少年面無表情地,放下手裡的東西。
那是一方手掌大小的碧玉硯台,花紋如同一面縱橫交錯的棋盤,上面精心雕刻了一局無解的珍珑棋局。
随着硯台的出現,維斯特湖原本平靜的湖水劇烈地震蕩起來。所有被操控的玩家同時停下動作。隐秘的空間中,詭異的存在投來陰狠的注視。
江秉燭恹恹地把玩着那方硯台,動作随意,透着一種疏懶。
“既然選擇了遊戲,就要玩得認真。”
可随着他的話音,一池激蕩翻騰的湖水在頃刻間靜止了,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釘死在這片空間之中。
“我的‘至寶’在哪裡,你不給我展示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