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貼上她側頸的,泛着微微涼意和濕意的柔軟觸手。
十分鐘後,時映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總覺得忘了什麼事情。
怪物趴在她枕頭邊,輕輕晃動小觸手。
時映秋看看怪物,又看看天花闆,餘光撇到床頭櫃上的本子。
大概是他弟弟的。
出于無聊,她伸手拿過本子。
翻開,密密麻麻全是字。
時映秋剛要細看,怪物的出手伸了過來,出于本能,她向後躲了一下。
下一秒,無數根觸手纏繞上本子,“啪”地一聲,回過神來,時映秋手裡隻剩下了本子的一個角。
時映秋:“......”
但緊接着,更加細小的觸手硬生生将自己塞進時映秋的手指和本子的接觸面,強行将唯一剩下的角也吞吃掉了。
做完這一切,怪物蹭蹭時映秋的臉,隻是這回,怎麼看怎麼感覺它渾身上下都是心滿意足四個字。
時映秋神情恍惚。
她又拿了個,躲了一下怪物的蹭蹭。
水杯光速被吃。
她扶上桌子。
桌子靠近她的這半邊光榮犧牲。
時映秋拍拍怪物。
觸手纏繞上時映秋的手,親親熱熱,黏黏糊糊。
時映秋面無表情地想,她好像知道王醫生為什麼會被攻擊了。
王醫生拿匕首指着她的時候,她無意中躲了一下怪物的貼貼。
時映秋喟歎似的長舒一口氣。
怪物好像把她當成貼貼挂件了,并且占有欲。
她并不反感,甚至有點興奮。
她捏捏怪物柔軟的觸手:“睡覺。”
怪物像個球一樣滾到平時常待的枕頭邊,不動了。
又過了一會兒,時映秋沉沉睡去,房間安安靜靜,隻剩下淺到幾乎沒有的呼吸聲。
...
時映秋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是亮的,第一眼沒見到怪物,她對着怪物睡出來的小坑愣了一會兒,就聽見外頭傳來咩咩的羊叫。
腦子終于反應過來,她起身轉着輪椅出去。
外頭,一隻羊趴在房門口,它脖子有個深深的血窟窿,脖子上還帶了個小牌,怪物蛇似的摻在它身上,它哀哀叫着,明顯快不行了。
時映秋的第一反應是家怪出去打獵,獵了頭羊回來。
然後又甩甩頭,把這個想法驅逐出腦子。
她扒開傷口看了看,很深,不像怪物的手筆,像牙齒咬的,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狼。
接着,她撈起挂牌,一個毛筆書寫的,歪歪扭扭的【時福海】三個字。
時映秋就明白了,這是隔壁叔叔家的。
小怪物為什麼會整來一隻被狼咬的,時福海家的羊?
時映秋百思不得期解,但看怪物的模樣,怪興奮的,大概是想和羊玩兒。
怪物圍着羊轉了幾圈,羊不為所動,趴在地上,嘴巴和鼻子已經開始冒血了。
怪物又化成狼形,做出撲咬的姿勢。
羊蹬了蹬腿,徹底不動了。
時映秋:“......”
怪物圍着羊奔跑幾圈,撲上去咬它,一咬一個血窟窿。
時映秋撓撓頭。
這下她也沒法判斷羊到底是被狼咬死的,還是被怪物咬死的了。
遲遲得不到回應,怪物狼蹭蹭時映秋的肚子,圍着時映秋轉了一圈,似乎在委屈。
“它受傷太重了,受傷太重會死。”時映秋輕輕碰觸小羊頸部傷口的邊緣,和怪物解釋:“這是緻命傷,生物......碳基生物,受傷的話愈合很慢,就像這樣,愈合速度比不上生命流逝的速度,就會死。”
怪物歪了歪頭。
時映秋伸出手:“來,小觸手。”
怪物狼的耳朵變長,成為觸手的模樣,放到時映秋手中。
時映秋拿着觸手貼上自己脖頸的動脈。
“感受到了嗎?在跳對不對?”她又将觸手貼到心口:“還有這裡,這是心髒,受傷嚴重的話就不跳了,不跳就是死了。”
怪物又伸出一根觸手,貼上死掉的羊。
時映秋幫它放到正确的位置,讓它感受沉靜的心跳。
接着,時映秋話鋒一轉:“但是這東西蠻好吃的,你可以吃。”
怪物敲敲羊,觸手一擁而上,将其包裹住,瞬間将其吞了下去。
時映秋托腮看着這一幕,眼裡滿是欣慰。
嘴巴還是這麼大,胃口還是這麼好,能吃好啊,能吃是福。
突然,一個人在她腦子裡閃過。
她一愣,終于想起來自己忘了什麼。
她拍拍自己的臉,連做好幾個深呼吸,喃喃自語:“希望還活着吧。”
怪物嚼着食物朝她這邊挪了挪。
她想得果然沒錯,怪物吃生肉的時候,和絞肉機差不多。
等怪物吃完了,時映秋說:“我再帶你見個不知道是死了還是半死不活的。”
說完,她抱着怪物,徑直走向雜物間。
她之前打開窗戶通了個風,騷味已經淡了一點,走過去,移開鏡子,田大河果然還在裡面,他閉着眼睛,胸膛起伏,臉頰凹陷發紅。
“這是半死不活的。”
時映秋說完,怪物自己揮舞觸手,貼到了田大河脖頸上。
“因為這個傷口。”時映秋指給田大河額頭上的血痂給怪物看,“傷口太嚴重也會死。”
怪物觸手亂飛,同時碰觸時映秋的臉,手和小腿。
時映秋知道它想說什麼,低笑兩聲:“嗯,也是傷口,不嚴重,不會死,能養好。好乖,還知道擔心我。”
時映秋将田大河拖着放到雜物間的門闆上——這是她以前的床,而後給他蓋上稻草,抱着怪物走了出去。
地上有一灘血,是羊的,不多。
時映秋拿土墊着鏟了鏟,清理了大部分,有些滲進了水泥縫隙的用水沖了。
接着,她開始張羅做飯。
簡單煮了個面湯,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時映秋看着吊着手的王醫生,絲毫沒有之前他差點殺了自己的恐慌,反而熱情招呼他:“吃嗎?”
王醫生被他氣得又是一個深呼吸。
他來到時映秋面前坐下,僅剩的那隻手拍上桌子,輕輕敲擊桌面。
“你該不會以為我就這麼放過你吧。”
時映秋攪和着面湯,将一段蔥花壓湯裡,垂着眼,開口:“王醫生今天是來殺我的。”
王醫生:“你之前故意那麼說的吧,為了拖延時間,網上沒有A-005的消息,你沒把照片發布出去,你現在已經沒有籌碼了,憑什麼認為我能留着你?我之所以還願意和你廢話,是因為你終于做對了一件事,就是把A-005的存在對村民保密。”
“我放了,”時映秋說:“我設了加密包,加密包的最長期限是三天,在此期間,如果我不撤回,我付錢的那些自媒體就會把加密包解碼公布出去,到時候你躲的人就會順藤摸瓜找到你。”
“我信你?”
時映秋伸出手:“手機給我,我找給你看。”
王醫生眯了下眼睛,将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時映秋随意翻了幾下,果然看到了那個全民短視頻app,她站起身。
“幹什麼去?”王醫生立刻警覺。
時映秋:“拿卡,不然我登不上去。”
“你又騙我,你還有手機,為什麼不用你自己的?”
時映秋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進去房間拿出自己的老年機,舉起來給身後跟過來的王醫生看。
王醫生:“......”
一分鐘後,王醫生拿着插着時映秋卡的手機,翻看聊天記錄,眉頭深深擰得能夾死蒼蠅。
“這樣的對話,還有十個不同的app。”
王醫生閉了閉眼,眼神刀子一樣剜向時映秋:“你很聰明,我現在看到你就惡心。”
時映秋很少有這麼,彼此針鋒相對,還這麼心平氣和說話的時候,很新奇,也覺得自己應該反擊。
于是她點點頭:“彼此彼此。”
“還剩兩天,”王醫生幾乎是在咬着牙:“兩天後我一定殺了你。”
時映秋有些驚訝:“你這就放棄啦,我以為你要試着拯救一下自己,我不是不好說話的人。”
王醫生審視地盯着她:“你想讓我做什麼?”
時映秋擡手指着隔壁雜物間的方向,“那裡有個人快死了,你去救救他吧。”
“人?”王醫生挑眉,有些意外地看向時映秋:“田大河?喂給A-005不就行了。”
時映秋嫌棄地蹙眉:“好髒,小怪物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她摸摸一直趴在自己肩膀上的怪物,怪物蹭蹭她的手。
時映秋的壞情緒一掃而空:“好乖。”
然而,在場的人裡有人見不得這個。
下一秒,一把匕首擦着時映秋耳邊飛過,狠狠釘在牆裡。
王醫生:“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要挾到我了吧,讓你生不如死的方法多得是,畢竟,A-005并不受你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