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地方樹林稀疏,道路還算平坦,陳爾若卻因為神經緊繃,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直在出汗,她把油門踩到底,用精神觸手捕捉那點零星的感應,最終急刹在一處洞穴前。
下車後,她平複好急促的心跳,猶豫再三,還是把槍拿上了。
洞穴的空氣裡彌漫着潮濕的黴菌氣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不得不打開手電。
快要走到盡頭時,拐角處突然出現了一道微弱的自然光,她腳步微頓,關掉手電,緩緩轉過拐角。
洞穴頂上的岩壁裂開了一道缺口,光線如流水般傾瀉而下,灑在洞穴中央。
一個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那兒。
陳爾若心跳有一瞬錯了拍。
幽暗的洞穴中,唯有“蛇”站在光源下,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垂到腰間,膚色冷白,模樣如希臘神袛,非人的俊美。
那雙狹長的蛇眸平靜地、遙遙望着她,瞳仁黝黑,對她的到來并不意外。
他這次化形,沒有像上次那般全身赤裸,穿了緊身的訓練服,黑色的布料裹着豐滿的肌肉,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肩寬腿長,不需要開口,壓迫感就無聲無息地湧過來。
……他似乎又變強了。
“蛇”看見她手裡攥着槍,沒在乎,淡淡地問:“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隻許你感知我的位置,不許我感知你的位置?”不知為何,陳爾若又重新感受到那種初次面對他的恐懼,她咽了口口水,诘問也底氣不足,“為什麼要控制他們往裂痕裡跳?”
“這是我的事。”
“蛇”的回答依然簡短,不過不比上次連詞都組不成句子的生疏,已經熟練很多。
陳爾若徑直走到他面前,擡頭看向他,鼓起勇氣,堅定道:“如果你還想讓我幫你殺人,就不該動他們,這是我的底線。”
她并不确定對于這條蛇來說,她的存在是否是缺一不可的,但她知道,他對她的态度是縱容的,能縱容到和她做、幫她解決麻煩,就代表她在他心裡有一定位置。
她賭他會答應她的條件。
“蛇”的身高比她高出一截,這樣的交流需要他低頭看她,黑色長發從臉側散下來,狹長冷淡的蛇眸隐匿在陰影裡,直勾勾盯着她。
就在她被看得心裡發毛的時候。
他突然說:“你進步不少。”
陳爾若聽見這話,知道他是答應了,視線開始閃躲,秒變慫,吞吞吐吐:“那個……其實也沒有,跟你比還是差遠了……”
或許在山洞裡待的時間久了,“蛇”身上也染上了陰冷潮濕的氣息,她上前質問時走得近了,此刻鼻息間皆是這種味道。
她無意識往前湊了湊。
不知是因為上次契合,還是因為别的,她的注意力不知不覺被吸引,悄悄瞄了兩眼,頭有點暈暈乎乎的,喉嚨發幹。
她早見過他裸着的樣子,現在穿了人類的服飾,深黑的布料緊緊貼着上半身,将肌肉線條勾勒得清清楚楚,居然比之前還要……性感。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在看什麼。”
陳爾若猛地回神,意識到自己浮想聯翩,慌忙後退一步,尴尬不已:“沒、沒什麼。”
“蛇”沒有在意她失措的舉動,緩緩道:“跳進裂痕不會死。如果你想趁早解決問題,跳下去,是唯一的途徑。”
這簡直就是明示,把通關線索都給她了。
陳爾若又湊過去,眨着眼睛問他:“你知道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這裡的異動和你有關嗎?能不能多說點,就當作弊,求求你了。”
他拒絕:“自己找答案。”
“好吧。”
陳爾若不再堅持,但又跟他強調了幾遍,讓他别插手,見他被她吵煩了,扭過去懶得看她,她才作罷。
她明白不能在這兒留太長時間,臨走的時候,糾結半天,才問他:“你這段時間一直在這兒待着嗎?”
“大部分時間。”
陳爾若最後還是沒把那句話問出口,拿好槍離開了山洞,走過中間那段極黑的路,她用力甩了甩頭,把多餘的思緒甩掉。
她覺得自己像是鬼迷心竅了,看着那條蛇的背影,她竟然強烈地想問他,他能不能……再幫她緩解一次精神暴動。
難道是她的體質又開始躁動了?
不然為什麼……她會渴望觸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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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深處,光線透過頭頂的裂縫照進來,哨兵站在光源下,慢慢伸手按住胸膛。
手掌下,心跳頻率在不斷加快,一種奇妙的感覺蔓延至四肢,激素在作祟,讓他清晰地感知到愉悅——生理性的愉悅。
無論主觀上是否喜歡。
這就是結合度100%的副作用。
“幫他,殺我。”
他重複了一遍,輕輕笑了。
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隐匿在其中的赤色巨蛇掙紮着爬出來,望着他,豎瞳收縮,透出無盡的驚懼。剛才它沒敢發出半點聲音,一動不敢動,蜷縮在角落裡。
哨兵微微垂眼,視線輕飄飄地落在它身上,耳側的頭發稍稍垂下,他的語速很慢,極為耐心:“你也不知道它在哪兒嗎。”
話音落下幾秒,巨蛇的蛇瞳驟然渙散,碩大的身體重重落回地面。
不過片刻,四周就遊出幾條體型較小的蛇,默契地拱到僵直的蛇身下,一齊将屍體搬回去。
黑暗裡,變異種的屍體層層疊疊,已經多得堆不下了。隻不過沒有任何血腥氣,像正常的壽終正寝,死亡時連半點聲音都不曾發出。
洞穴彌漫着讓人毛骨悚然的寂靜。
半晌,餘留一聲歎息:“藏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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