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騎上男人的腰,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俯下身,迫切地吻他,柔軟的嘴唇緩慢地張開,咬住他的唇,笨拙又熱切地舔咬,毫無章法,比起調情,更像貪婪地覓食。
窗外的雨仍在嘩啦啦地下,雨幕如籠,将這裡與外界隔絕,湧動的愛欲盡數被圈禁。
陳爾若沉溺在索求的快意中,僅是親吻就已累得氣喘籲籲。意識到親吻不能緩解她的饑餓,她難耐地呢喃:“蔺霍,幫幫我……”
身下人卻遲遲沒有回應。
肉.體被精神觸手控制,頃刻間的麻痹如電流般蔓延至四肢,變成任人擺布的工具。
當他沒有任何防備,渾身僵硬地摔進沙發,最先感到沉重的,不是軀體,而是心髒。
心口開始發疼、發澀,記憶裡那扇模糊不清的、蒙了水霧的玻璃在此刻,被殘酷地擦拭幹淨——清晰地映出一張熟悉的臉。
怯懦的、失神的,咬着嘴唇抽噎的。
是她掐着他的脖子,淚簌簌往下掉。
“對不起、對不起……算我求你……幫我一次……”
是她哀求地喊他,求他幫幫自己,眼泛水光,模樣可憐又可恨。
“對不起,但我真的沒辦法……”
原來是她。
竟然是她。
所有屈辱、憎惡的情緒在看清那張臉時,刹那蒸發為水霧,輕飄飄撒在胸口,潮濕冷冽,刺骨的疼,疼得他心髒痙攣。
蔺霍突然恨得想發笑。
殘留的麻木如退潮的浪,寸寸退回,消逝得幹幹淨淨,隻剩一片空蕩蕩的孤岸。
可她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麼,故技重施般,捧着他的臉,急不可耐地吻他,柔軟的手胡亂地摸,試圖撩起他的欲望。
可他的欲望還剩下什麼?
是被戲耍玩弄的滔天憤怒,是道不盡的可笑和荒唐,亦或是難以啟齒的、恨不得将她弄爛的戾氣……
他從未想過他會這麼恨一個人。
她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反複地強迫他、利用他,随手将他的記憶抹去後再毫無負擔地接近,置身事外,清醒地看他為失去的記憶承受屈辱,卻佯作不知。
樁樁件件,罄竹難書。
她怎麼敢、怎麼敢這樣愚弄他的感情?
愛與恨同時降臨,是場徹頭徹尾的災難,将人折磨得痛不欲生。
她濕熱的吻落在身下人的喉結上,驟然停住。
因為她感覺到,壓在身下的軀體不再保持僵硬。手下起伏的肌肉緊緊繃起,滾燙灼熱,青筋暴起,不計一切地撕破她帶來的桎梏。
他難道要掙脫嗎?
……不能。
絕對不能!
混沌的大腦還未完全清明,陳爾若潛意識中感到不安與驚慌,咬緊牙關,将精神觸手紮得更深,試圖将這份禁锢進一步加重。
可這次與之前哪一次都截然不同。
破土的蓬勃情緒鋪天蓋地地裹住她的精神觸手,她從中汲取到他的所有情緒,憤怒、悲哀、甚至恨意,從密密麻麻的網中擠出,勢不可擋,反過來将她吞噬。
他哪怕精神自殘,也要掙脫她的控制。
她的嘴唇還貼在他的喉嚨上。
于是,她清晰地感覺到震顫。
“陳爾若。”
蔺霍在喊她的名字。
像飓風來臨前蝴蝶翅膀輕輕扇起的微風。
他笑着問:“你把我當什麼?”
下一刻,他忍着撕心裂肺的劇痛,生生地撕開自己的精神網,悍然不顧那些侵入的觸手,任憑它們随意翻攪他的識海。
被她騎在身下的軀體奪得片刻的主動權,哨兵不再克制力度,如同追捕獵物,猛地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扯,上下位置瞬間調換,膝蓋發力,壓住她的腿,将她牢牢按在沙發上。
喉嚨湧上血腥氣,尖銳的疼痛直紮太陽穴,他面無表情地掐住她的脖子,拇指抵住她的下巴往上擡,強迫她倉惶地仰起頭:“看着我……陳爾若,看着我。”
“蔺霍……?”
她似乎如夢初醒,瞳孔微微顫動,看清他的表情後,臉色霎時泛白,剛才強勢撲上來的樣子徹底消失了,仿佛害怕得馬上就會哭出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這是我的錯……”她不住地搖頭,惶恐無助,“你聽我解釋……”
她想要掙紮着起來,卻被他按住脖頸,無力地落回沙發上,明明他沒有真正用力地掐上去,她還是露出痛苦的表情。
這一刻,她是柔弱的受害者。
而他成了殘忍無情的施暴方。
多諷刺。
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呢。
縱情控制他的感情,讓他恨、讓他愛,讓他憎、亦讓他憐,能夠毫不費力地逼瘋他,偏偏她自己置身事外,最無辜。
“你把我當什麼。”
喉嚨裡接連上湧的鐵鏽味讓他連說話都極為艱難,哨兵極力控制着手上的力度,憤怒讓他想要報複,理智卻讓他遏制恨意。
“陳爾若,我是你的性玩具嗎。”
他死死盯着她,說出口的每個字都淌過肺腑的血,洇出淋淋的腥氣:“你需要了就找來用一用,不需要了就抹掉記憶,随手扔掉。”
“不是的……”陳爾若吃力地抓住他的手腕,拼命搖頭,“我沒有那麼想……我真的沒有……”
感覺到壓在她脖子上的力度稍微輕了一些,她喘了口氣,急切地同他解釋:“蔺霍,我的向導能力不穩定,我控制不了它。至少第一次,我不是故意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做了什麼……那天醒過來之後我很害怕,我沒有别的方法……”
“我承認這都是我的錯,可後來我是真心的……我沒有騙你,我打算等我們感情穩定了再告訴你的……”她哽咽着,懇求地望着他,“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這就是你的真心。”
蔺霍按住她脖子的手慢慢松開,扶着沙發站起身。刺進識海的觸手還沒有褪去,仍然躍躍欲試地撥動精神網,翻攪的疼痛還未褪去,他低頭嘔出一口血,又漠然地用手背擦去。
突然,他的手被牢牢抓住,伴随着她充滿悔意的哀求:“蔺霍……我知道錯了……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她真的知道錯了嗎?
他不想拆穿。
在靠近他之前,她就知道,她做的事遲早會暴露。
若他與她沒有聯系,以他的能力,他可以毫無負擔地殺了她,以抹去他遭受的恥辱。
可當他們有聯系,這份憎恨便不再純粹。
一如現在,哪怕真相大白,他也沒有對她動手……他甚至連狠心傷害她都做不到。
從頭至尾,她做的都是不賠本的買賣。
輸了,她可以提前遠離。
赢了,她仍然性命無憂。
他的感情與她而言,也隻是一注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