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嶼落:“哦。”
月夜裡星光淡淡,池塘偶有蛙鳴,屋頂上沒有風,悶悶的。此外就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算了,師祖畢竟是師祖,冒犯歸冒犯,平時還是體貼祖師爺多點,都習慣了。而且山無州脖子太酸了,裝作若無其事轉回來,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
就看見風嶼落托腮看夜色,自在的很。
刹那間,山無州都好奇自己到底在煩惱什麼,難怪人都說活到最後,其實什麼虛無意義都沒有。就是該吃吃該喝喝。
風嶼落看他轉過臉,眼睛亮了一下,笑道:“咱倆玩個遊戲。”
那份明亮無端撫平了山無州心頭的煩悶,他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翻來覆去中,體會紅塵的無常,臉上裝得淡然,道:“玩什麼?”
“猜這次元寶要幹什麼,猜楊亦大将軍為什麼被刺殺。”
山無州悄悄歎了一氣,他倆能猜中個鬼。
他敷衍道:“元寶想吸收正面念頭來中和邪惡,好讓自己在安全範圍内盡可能強大。”
“刺殺事件,那麼多殺手,第一箭卻直沖那個楊晔去的,鑒于楊晔作惡多端,楊亦至少知情且縱容包庇,有一波刺客應該是為私仇。其次,可能性就多了,朝堂流派紛争,邊境敵人,其他仇人。”
風嶼落鼓掌道:“太好了,排除了幾個錯誤答案。”
山無州頓時黑下臉,捏了拳頭,青筋暴起。師父風雅瑞真的很有遠見啊,保不齊還給師祖偷偷穿了金鐘罩鐵布衫。
“那你來猜!”
風嶼落一本正經道:“元寶玩心重,以前都是根據人的心結來打人罵人的,頭回看到一個人有這樣逆天的發财願望,行動力還這樣強,想一起玩罷了。”
“至于楊亦,護國大将軍,回城還有熱烈相迎的場面,明顯功高蓋主,老皇帝看他不順眼,就派人刺殺。而且先殺楊晔,為什麼,因為楊晔是繼承人,還比大将軍好殺,殺了他,楊亦一把年紀沒有孩子,造反果實給誰呢。”
“還有,你看出來現場有好幾撥人吧,但個個目标明确,就是沖楊亦和楊晔去的,且在行動中彼此不設防,讓跑的時候還全撤了。如此訓練有素,背後定有統一指揮!”
山無州涼涼道:“很好,又排除一個錯誤答案。”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風嶼落被氣笑了,完全沒有風度地跟弟子死犟道,“我說得可有理有據,都是經過缜密推演出來的。”
缜密推演,山無州忍笑呸了一聲。
“元寶玩心是重,但若沒有一點恨意,它不會選孫正墨。”
“其次,若是皇帝派人刺殺,隻會派死士,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不會因為你一句話就跑了。要麼拿下人頭,要麼戰死當場。”
山無州輕輕踩了踩瓦片,咯吱聲刺耳,立馬停了。經過上次一案,對聲音有點敏感。
風嶼落呆了呆,贊歎推了一把:“你好聰明啊,那我們現在離真相很近了。”
差點讓人摔下去,他不明白瘦弱的師祖哪來這麼大力氣,扛沙包練出來的麼。
缺德後的風嶼落摸下巴沉思,很像個人:“孫老闆如此想賺錢,心結可能和錢有關,根據元寶以前選擇寄生的原主情況……難道是誰用錢欺負她?”
晚間是思索瞎想的絕佳時刻,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在屋檐上踱步走起來。
“她還說她是寡婦,那她夫君是誰?又是怎麼死的?和錢有關嗎?這些可能都是我們的突破口。”
山無州點頭,覺得這個推測有點道理,語氣和緩了些,道:“那楊亦的事呢?”
風嶼落擺手:“不管它,各人有各人緣法,沒有找過來,我們不要主動摻和别人的恩怨。”
“……”
所以剛剛隻是聊八卦麼。
山無州翻了個白眼。
一個喪夫的寡婦,研香制香,開店營生,整日為錢奔波,又因京都太大人才太多,為了随安香坊,她還要學着打點關系,在花樓這樣的地方忍辱負重。
風嶼落在心裡歎息。
看向越來越亂的房間,徐公公胡作非為已不知東南西北。
孫正墨呢,左右躲閃騰地方,踹開徐公公的腿,看到自己送來的珠寶盒,臉上閃過肉痛不甘,看沒人注意,悄悄摳了幾顆出來,露出幹壞事得逞的竊笑,嘚不嘚不跑出房間。
正傷感的風嶼落:“……”
不愧元寶選擇的人,都是個頂個的了不起!
将孫老闆送回去,她說事情差不多搞定了,等徐公公清醒過來,他會幫忙引薦劉公公,到時候再送錢、吃飯、喝酒、點人、送錢,來回幾次,這生意就差不多了。
山無州盡忠職守當護衛,沒有說話。
風嶼落恭維了幾句,順便問出疑惑:“打點送禮花了這麼多錢,幾千兩有了吧,宮裡妃子得用多少香料,香坊才能掙回來順便發财呢?”
孫正墨半醉半醒:“這你就不懂了吧,妃子隻用高樓尖上的一小盒,但宮裡宮外人多啊,東西歸東西,錢歸錢。”
風嶼落想孫老闆可能是醉得太厲害了,反正他是沒聽懂。
侍女扶着孫正墨進卧房,打水來,擰幹面巾,回身發現屋裡多了個人,吓了一跳正要叫出來,那人回頭,眨巴大眼睛,手指一豎:“噓!”
侍女緩過神,無奈又委屈:“木小姐。”
那人嘻嘻笑,接過面巾,自己走到床邊給孫正墨洗臉。她罩着黑色披風,裡面是紅色錦袍,手臂袖口很緊,很方便做這些。
侍女在旁,幫着卸下朱钗,放下盤着的頭發,濃妝被一點一點擦拭幹淨,顯露出一張年輕稚嫩的鵝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