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容色淡淡,但言辭之荒謬,令方夢白眉心一跳,忙道:“萬萬不可!”
他蹙了一下眉:“賀公子,阿風,你們一人一間,我睡外面便可——”
“阿白!”阿風忙搖搖頭,反手握住他的手,“你身子本來就不好,我,我健壯得很,不如讓我睡在外面。”
說着,她又覺得不安,不自覺觑賀鳳臣的臉色。
賀鳳臣冷眼見他二人夫妻同心。倒顯得他棒打鴛鴦,充了惡人。
他也不分辨,徑直走上前,幹脆利落地便提了方夢白的衣領,進了其中一間芥子屋。
“你……你做什麼?!”方夢白漲紅了臉,掙紮得厲害。
賀鳳臣冷冷道:“進屋。不進屋,難道容你們掰扯到天明嗎?今夜若想她留下,你必須同我共處一室。”
他那點掙紮,虛弱如小兒,他自然不放在眼裡,在方夢白屈辱的單方面扭打之下,二人很快便消失門口。
獨留阿風怔怔地收回視線。
無奈之下,她也隻好抿了抿唇角,進了隔壁間。
可又如何能睡得着?
阿白跟賀鳳臣便在隔壁,這屋裡隻有一張床,他們會同床共枕嗎?
一想到這裡,阿風心裡就悶悶的,酸酸的。
身上的傷口又在隐隐作痛,她翻來覆去到半夜還未成眠,索性便推門而出,想着透透氣,散散心。
哪知道,她一個人看了一會兒星星,倏地,身後竟傳來方夢白的嗓音。
“阿風!”方夢白面色有點蒼白,嗓音壓得很輕,疾步向前。
“阿白,你怎麼?”阿風不安地向賀鳳臣所在的那間屋子張望了幾眼。
“我瞧他入定了,便來找你。”方夢白猶豫說,他一雙漆黑的眼珠極亮,在星夜中也綻放出攝人心魄的灼灼風華。
阿風為他眸子裡的亮光怔住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方夢白便握住她的手,好似下定決心一般,深吸一口氣,“阿風,趁着他入定,我們跑吧!”
阿風心頭一動:“跑?我們?現在嗎?”
方夢白毫不猶豫:“對,就現在。”
阿風的心跳登時加快了不少,她扭頭望望四周黝黑的密林,“……可我們又能跑到哪裡去?”
方夢白聞言也是苦笑,他又何嘗不明白這是極為膽大冒險之舉?
“且走一步算一步……先離了這人再說,難不成你我真要夫妻分離嗎?”
阿風怔怔地瞧着方夢白,
他這些天裡似乎受了很多苦,又瘦了,眼下甚至也泛起淡淡的青黑,卻如經霜雪的梅花,清減之中反顯起嶙峋傲骨。
“阿風……”方夢白低聲說,眼裡有悲苦,“你信我不信……我發誓會保護好你,天涯海角,我們找個他們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藏起來……”
“阿白。你不用說了。”凝望心上人的面孔,阿風心中騰得頓時升出無限勇氣來。
方夢白愣了一下,擡起眼。
阿風對上他雙眼,眼見他眼裡爆發出驚人的光芒,“我跟你一起!”
“好!”方夢白終于忍不住微微笑起來,眼裡橫生出少年般的意氣,“阿風,前面不管有多少艱難,咱們夫妻在一處,便沒有什麼可怕的!”
阿風用力點頭:“我們夫妻同心,死也要死在一起!”
四目相對的刹那,阿風清楚地看見到方夢白眼裡的情意。
“阿風。”方夢白喃喃,心潮起伏,情難自抑地撫上她臉頰。
阿風鼓起勇氣,回一一吻。
柔軟的唇瓣相觸,便如幹柴遇到了烈火,轟轟烈烈燒了起來,一時之間再難分離。
從方夢白的眼底,她看到了雙方都有淚。
方夢白含淚吻了她兩遍,牽起她的手,笑道,“阿風,趁他沒醒,我們快走罷。”
阿風正要應聲。
忽然間,一道清冷無波的嗓音刺入她夫妻之間。
“走?你們要走到哪裡去?”阿風呼吸霎時間也好似結了冰。
月色下,賀鳳臣雪白身影,自屋中不緊不慢,踱步而出。
卻沒看方夢白,他在她面前停下來,打量她幾眼,淡淡道:“我本想留你一晚,明日再打發你走,看來,連今夜也不能留你了。”
阿風的心終于沉沉地跌入了谷底。
沒想到,她跟阿白還未付諸行動,他便追了上來,難道他是假裝入定嗎?
還沒等她開口,方夢白便毫不猶豫,舉步擋在她面前。
皺眉道:“賀鳳臣!你到底什麼意思!”
賀鳳臣擡起眼,少年沉默了一下,纖弱如工筆描摹的眉眼竟有幾分倔強,“我夫婿要跟他人私奔,難道我不能過問嗎?”
方夢白眉眼幾分怔忪。
月色下,賀鳳臣不偏不倚與他對視,月色照他膚色皙白,脆弱得有些可憐。
方夢白心口一滞,不知何故,竟有幾分憫弟般的不忍心。
“賀公子……”他偏了頭去,嗓音苦澀,“你為何放我夫妻不過……”
賀鳳臣卻很堅持:“你們哪兒都别想去。”
“阿風。”他轉過臉,終于又看向她,“你走罷,我不能再放你留在這裡,擾亂他的心神。”
“我……”目睹剛剛這一場争執,阿風的心早就亂了。
一時間覺得他實在是惡,一時間又覺得對不起他。
再聽聞賀鳳臣仍然喚她阿風,語氣平緩溫和。内心的愧疚反倒壓過了不滿,占據了上風。
“我……”她張張嘴,她當然是不想離開的。
卻沒想到,方夢白似乎誤會了他的動搖,他瞧瞧她,又瞧瞧賀鳳臣,竟趁二人不備之間,從袖中掣出一片雪亮的劍光!
“!!”刹那間,阿風,賀鳳臣俱都變了臉色!
阿風:“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