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突然有姑娘插了一嘴:“青翎兒姑娘本來就是錦繡閣的常客,倒是那位和她拉拉扯扯的公子,不知道是個什麼來曆。”
“青翎兒?”陳湘行好奇道。
“你們不認得她?她是慶喜班的台柱子,專門為内宅女眷演出的,從前周知府還在的時候周家姑娘經常請她們去府裡唱戲。”
慶喜班是東平縣裡難得的全女戲班,專門為官員家的女眷演出,出入深閨不會遭人指點,陳湘行倒是聽說過,但是她對聽戲不太感興趣,所以也不了解。
和她相比起來,倒是徐南歌對聽戲更感興趣一點,之前村裡面也有請戲班子過來的時候,她從五六歲的時候開始就喜歡拉着自己去聽戲,四下無人的時候還會偷偷唱兩句。
隻是戲子這個行當到底是下九流,徐南歌這個愛好也隻能在自己面前展露一下,要是被孟夫人她們知道了,估計高低是一頓打。
“我隻認識他們上妝了之後的樣子,卸了那身行當站在我面前,恐怕就是看上半個時辰我也認不出來。”徐南歌小聲道。
陳湘行被她逗笑了:“你還記不記得方夫人之前說她兒子乖順得很,一心在家溫書,可要真是那樣安心念書的人怎麼會和一個姑娘在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
徐南歌也看方晏不順眼得很,挑剔道:“看這樣子就知道,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呸!就他那樣子做襄王也夠嗆!”
陳湘行也讨厭方夫人和方晏,搖搖頭沒再管這場鬧劇。
“徐夫子這幾日恢複的怎麼樣了?”陳湘行關切道。
徐南歌走着走着眉眼緩緩沉了下來:“傷到底在頭上,雖說你把過脈說是皮外傷,但我看着老頭子跌了這一跤後記性有些差了。”
“徐夫子畢竟年紀上去了。”陳湘行抿嘴安慰道,“總歸整體沒什麼大事。”
“他其實還好,倒是我娘因為先前一直提心吊膽,生怕他有個什麼不好的緣故,如今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不說,看樣子精神也不大好。”徐南歌唉聲歎氣,“他們這個樣子叫我怎麼好放得下心,若是真選上了,怕是日後就再難見到了……”
可臨到這時名字都已經報了上去,沒有她再反悔的地步了。
因為心裡牽挂着徐南歌的事情,一直等到回了田莊陳湘行還有些魂不守舍的,她踢踢踏踏地晃到家門口,就看見一輛青皮馬車停駐在那裡。
院子裡站着一個約莫五十出頭的婦人,與同齡人比較起來還算年輕,額上勒着一條深青色的抹額,襯着那張常年不見笑意的臉愈發嚴肅。
她身後跟着兩個年紀不算大的丫頭,一個生的眉清目秀,神态機靈,另一個則顯得略有些拘束。
見到陳湘行走過來的舉止,那婦人先是眉頭一皺,随後恭敬行禮道:“二姑娘。”
到底是在登州這種鄉野地方呆久了,長得也算靈秀,卻偏偏行為舉止像個村姑似的,這樣的姑娘就算回了金陵也拿不出手,也不知道為何夫人老爺急着要讓她帶人回去。
陳湘行敷衍道:“周姑姑。”
周貴家的勉強扯出一點笑意:“幾個月未見二姑娘,似乎人又高了些,約莫還有兩個月就及笄了吧?”
陳湘行的生辰在八月初八,如今已經六月末了,算起來确實還有不久就到了原先陳振邦說要接她和她娘回去的日子了。
隻是這麼多年來她那便宜爹也沒怎麼和她們娘倆有過什麼往來,陳湘行日子過得艱難,她還以為陳府已經打算讓她們娘倆在外面自生自滅了。
她瞥了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尤姑姑,點了點頭。
周貴家的将身後兩個丫頭推到陳湘行面前:“夫人吩咐了,這兩個丫頭規矩學得好,人也機敏,讓她們先來服侍您一段時間,順道和您說些金陵的事,等您一及笄,奴婢就帶您和姨娘一道回去。”
“奴婢飛瓊見過二姑娘。”
“奴婢漱霞見過二姑娘。”
兩個小丫頭恭謹行禮。
“奴婢這次新帶來的物件不多,夫人說姑娘在登州也待不了多久了,為了回去輕便就拿了兩三套成衣,方便姑娘在路上換。”
剩下還有些要說的事情就和陳湘行沒什麼關系了,周貴家的意思是讓漱霞和飛瓊兩個丫頭先陪着陳湘行回自己的屋子說點金陵的事,好讓這位在鄉野之地沾染了一身壞毛病的二姑娘知道知道金陵和登州不同,不能在這麼不知禮數,走起路來蹦蹦跳跳的有失穩重。
陳湘行幹脆帶着兩個丫頭往自己屋子裡走。
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長這麼大了她基本上什麼事情都是自己幹的,突然來兩個說是服侍她的丫環還有些不習慣,隻能在屋子前面看着漱霞和飛瓊大眼瞪小眼。
屋外的榴花簌簌落下,陳湘行還在糾結要說什麼,卻突然瞟見對面的屋檐上坐着個少年。
他倚靠在高聳的榴樹枝幹上,朝着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