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這小子命也挺大啊!”章見青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枯榮’都發作到心脈了還敢動用内力,這是生怕死的不夠快啊!我不是早就讓湘丫頭告訴過你不要亂動你那内力麼?!”
薛珩暈暈乎乎的,羅隐聞言卻立馬抓住了章見青的話口:“你之前見過他?”
“見過,怎麼沒見過。”章見青吹胡子瞪眼的,“湘丫頭半夜幽會的小情郎,還是官府的人。”
羅隐臉一下子就黑了。
隻見章見青拿起一旁的藥湯就往薛珩嘴巴裡灌,少年嗆得咳得停不下來,烏黑的血順着下颌滴到地上,暈開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澤蘭抱着藥簍跌跌撞撞跑進來,看見陳湘行慘白的臉後,“哇”地一下就哭出聲。
章見青一把拎起小徒弟的後頸氣急敗壞,“嚎什麼嚎?你師姐還活得好好的呢!趕緊的,麻溜的!去把為師櫃子裡那個裝粉末的白罐子拿過來,取一兩後再倒兩碗清水進去,直接拿來給你師姐灌下去。”
轉頭他又踢了羅隐一腳:“你也别閑着,把那小子的衣裳扒了,我要給他施針!”
“他來曆不明......”羅隐有些猶豫。
章見青淬他一臉口水:“先不說醫者仁心這種屁話,就說湘丫頭和這小子關系匪淺,看在他救了你這外甥女一命的份上,怎麼着也得救他吧?到時候萬一他出點什麼事,湘丫頭落得和阿媛一樣的下場莫非你就開心了?”
羅隐臉更黑了,章見青舔了舔嘴巴知道自己這話說的有些歹毒了,但是還是硬着頭皮假裝沒事人,含含糊糊地随便說了幾句話,然後老老實實地低下頭任勞任怨地扒薛珩的衣服。
晚霞的餘晖從雲隙中漏下來,給淅淅瀝瀝落下的雨絲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有燕子低低地飛過藥圃,翅尖掃過積水的窪地,倏忽間便消失了。
陳湘行緩緩睜開眼,後腦勺一陣刺痛,她的視線還有些模糊,隻能看到頭頂的灰色帳子,鼻尖萦繞着苦澀的藥香。
被抓回來了嗎?
想到昏迷前看到的那抹紅色的身影,她一個骨碌翻身坐起來,恰好看見章見青推門而入。
“師傅?!你怎麼在這?!”
“喲?醒了?看來你還恢複的蠻快的嘛!我這秘藥看着還不錯。”章見青随手倒了杯水給她,嘴巴裡似乎在嚼什麼東西一般,含混不清道,“慢點喝,别好不容易醒了别等下嗆水嗆過去了。”
“薛珩呢?”陳湘行水都沒來得及接,脫口而出後突然想到他應該不知道薛珩的名字,隻好換了個稱呼,“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公子呢?師傅你看到他了麼?”
章見青哼笑一聲:“死不了,就是毒發又失血,估計得睡上一陣子。”
他一邊說着,一邊又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陳湘行一眼:“那小子估計是抱着你一路殺出來的,到山腳下才撐不住倒下了,索性羅二趕來得快,他到的時候那小子好像連劍都握不住了,還死死抱着你不放。”
“我說湘丫頭......他真的不是你情郎麼?”
她忍着疼站起身真準備推門:“情郎還真不是,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錦衣衛指揮使,哪裡是我能高攀得上的?”
“诶诶,你出去幹嘛?躺下躺下!還有,話可不能這麼說,錦衣衛指揮使又怎麼了?還不都是男人。男歡女愛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更何況你年紀也不算小了,少年慕艾也算正常,那小子長得又不賴......”
章見青突然頓住了,他抽動了一下嘴角,似乎才反應過來一般不可置信道:“你說他是誰?”
“現任錦衣衛指揮使,薛珩,薛懷玉。”
少年蒼白着臉站在院中,他身上的血迹已經被清理幹淨了,換了一身素白的單衣,結果他卻沒撐傘,此刻被雨一淋都能看見腰間纏繞的雪色繃帶。
發稍的雨珠滑落,順着他修長的脖頸沒入半敞的衣襟,他的眉心微蹙,長睫沾着細碎的雨珠,明明是極其可憐柔弱的模樣,可偏偏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像隻不願低頭的高傲小貓。
陳湘行愣愣地看着他。
“好看麼?”
他突兀地開口道。
少女的耳根一下子紅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往他敞開的衣襟處看,隐隐約約可以看見雨水順着鎖骨下方滑落......
章見青在後面幽幽道:“薛大人,傷口淋雨可是會化膿的。”
薛珩臉一僵,眼神不由自主地亂瞟,最後磨磨蹭蹭地一步一步走到陳湘行面前:“你還好吧?”
章見青撇撇嘴,懶得在這裡多待,他也不是那麼沒有眼力見的人,非要打擾人家,見狀便撐着傘準備往外走。
路還沒走幾步,就看見對面羅隐黑着一張臉,氣勢洶洶地朝院子裡走來,結果他在看到自家外甥女眉頭蹙緊摸上那小子的傷口時,頓時洩了一口氣。
“你怎麼突然不走了?”章見青還準備看好戲呢,瞬間有些失望。
羅隐神色複雜道:“你知道他給我的感覺像誰麼?”
章見青挑眉,眼前人一字一頓道:“像從前的徐盈。”
“可湘丫頭不是阿媛。”章見青提醒道。
羅隐合上雙目随後睜開,長吐一口氣:“我知道。芃芃比阿媛堅韌,比她膽大。”
“那你就應該相信她,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她心裡都有數。”章見青搖搖頭,“陳振邦要接她回金陵,若我是你,就應該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全盤托出,也好讓她照應你。”
羅隐抿着唇:“薛維桢的兒子......能有幾分可信?”
“不知道。”章見青擺手,“朝堂上的事情你别問我,況且你知道我和他不對付的。”
羅隐懶得說話了。
他看着堂内小聲交談的兩人,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