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彌漫着陳年的煙草味、劣質香水,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酒精氣息。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讓安珀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黛拉夫人似乎察覺到了衆人的異樣,略顯局促地走到窗邊,用力拉開窗簾。刹那間,陽光如潮水般湧入客廳,終于照亮了客廳的全貌——發黴的牆紙接縫處爬滿墨綠色的菌斑,腳下的波斯地毯上分布着可疑污漬,為數不多的幾張扶手椅早已歪歪斜斜,要不就是缺胳膊少腿。坐墊也裂開了口子,露出裡面發黃的棉絮。幾座石膏擺件殘缺不堪,上頭落滿了灰塵。一架老舊的立式鋼琴靜默在角落,琴鍵泛黃,像是許久無人彈奏。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客廳中央那張維多利亞式長沙發,上面豔麗的絲綢裙衫幾乎都快堆不下了。
黛拉夫人正手忙腳亂地踢開地上的空酒瓶,嘴邊不忘扯起一個笑容:“瞧我這記性,竟忘了叫她們打掃。”
這顯然不是什麼正經地方,所謂的沙龍,也不過是好聽的說法罷了。
伊麗莎白有些錯愕,她之前一直想當然地以為,既然媽媽可以傍上伯爵之子,那她的朋友應該也不差,兩人十幾年未見,肯定要用最高規格的禮遇來接待她們……怎麼竟然隻是個流莺。
安珀自然也不是很滿意,住的是什麼人先不說,整個環境都是烏煙瘴氣的,但她畢竟比伊麗莎白的閱曆多,不會什麼都擺在臉上。
且她們初來乍到,有人願意提供低廉的食宿,還要什麼自行車呢?
想到這裡,她還是真誠地說了一句:“謝謝您,黛拉夫人。”
黛拉夫人自然沒有錯過伊麗莎白臉上一閃而過的嫌棄,但聽見安珀的真心道謝,臉上的笑容也熱絡起來:“瑪利亞,這是你跟我提過的三女兒安珀吧,真是個可人兒!
“跟我來吧,你們的房間在四樓。”
衆人開始搬運行李,箱子在地面拖動,難免發出一些響動。
就在這時,一間緊閉的房間裡突然傳來叫罵聲:“大白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吵死了——”
黛拉夫人眉頭一皺,毫不客氣地狠狠踹了兩下門,大聲回應道:“也沒拉到生意,倒是睡得着覺!
四樓共三個房間,轉角處有個小樓梯,可以通向塔樓,那裡還有一個小房間。其中主卧是黛拉夫人自己的,瑪利亞太太可以與她同住,剩下的房間則給了五姐妹。
“我這地方小,隻能這麼安排了。”
“能有地方住已經很不錯了。”瑪利亞太太開始幫着女兒們整理房間,試圖讓這個陌生的空間盡快變得溫馨一些。
黛拉夫人看着瑪利亞太太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慨萬千,忍不住說道:“哎,我就知道他是個靠不住的,你還跟他過了那麼多年,付出了……”
話說到一半,黛拉夫人便苦笑着打住了。
她又有什麼資格說瑪利亞呢?自己不也是混迹半生,依然一無所有嘛,起碼瑪利亞還有五個女兒,以後養老總是不愁的。
黛拉夫人找了個借口:“你們先收拾吧,晚餐我會來通知你們。”
安珀見衆人忙成一團,好像也沒她可以插手的地方了,便把家裡帶來的鍋碗瓢盆拿了出來。
“謝謝您的收留,黛拉夫人。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幫忙準備晚餐。”
“你?奧,對,聽說你以前在貴族府邸做廚娘?”
“是的,夫人。”
“行,那你跟我來吧。”
當她們下樓時,一個穿着睡袍的金發女子正倚在二樓露台上抽煙。她漫不經心地瞥了安珀一眼,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
廚房位于整棟樓的一層,眼下已經下午兩點多了,看樣子屋裡的姑娘們也不打算吃午餐了,直接準備晚餐即可。
剛剛上樓時,瑪利亞太太偷偷告訴她,黛拉夫人沒有收取任何費用。
安珀心中更加感激,隻是人家不要,她卻不能不給,眼下她們一家子就是一群無業遊民,還不知道要住到什麼時候呢。
站在略顯簡陋的廚房裡,黛拉夫人尴尬地解釋道:“我們一向都是在外面解決的,底下的櫃子裡有黃油和面包,蜂蜜和茶葉被我鎖起來了,鑰匙在門口的花盆底下。”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安珀,你是個好孩子。我這裡情況特殊,白天姑娘們要睡覺,所以你們得安靜些,至于晚上……你們最好不要亂跑。”
安珀聞言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會告知姐姐們約束好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