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卻還不放過他,生生按着他的腦袋,強迫他彎下了腰。
“謝謝和泗大人。”男人和他一起鞠了一躬。說完才放開他,靠着電梯的牆朝他揮手:“上班第一天,一切順利啊。”
春河一步跳出電梯,驚訝地回頭道:“哎?你不走嗎?”
“不了,我隻是出來散散步。現在我要回家了。”
話音剛落,電梯門就又徐徐關上了。
……什麼?
他不是剛剛才坐電梯下來嗎?難道說是在電梯裡散步嗎?!
春海盯着上行的電梯看了兩秒,才趕緊向電車站跑去。
真是奇怪的人。前所未有的奇怪。
“新的轉機……”
不知是不是春河的錯覺,他總覺得今天這趟電車進站出站時比以往坐過的一切電車都晃得厲害。像是含有一種要把所有昏昏欲睡的人都喚醒的決心,或者一種要把人們的夢搖晃到地上的惡作劇心态。
新的轉機。
就在差點沒抓穩吊環的時刻,春河忽然又想起了這句話。
這句話是廟裡的和尚告訴他的。
在準備從東京搬到這個小縣城之前,春河特地去廟裡抽了一簽,簽上寫着一堆難懂的古文,後來和尚告訴他,那隻簽的意思是新的轉機。
“轉機?”當時春河這樣問道。
“是啊。”和尚拿起那隻簽,對着陽光看了看,“也許目前看起來像是不想選擇的岔路,但也許您會有美好的奇遇呢。”
“我不需要奇遇。”春河毫不領情地說,“我有喜歡的工作,也有喜歡的人。我隻想按照計劃生活下去……但是現在這些都被我弄丢了。”
那和尚還是微笑着:“也許您所追求的東西,原本就在另一條路上呢?”
那不可能。春河心想。他應該追求的事業在東京,他應該追求的十野……一定也是住在東京。
但當時本着對寺院的敬重,春河不再争執什麼了,然而那隻蔔卦的簽沒有給他絲毫安慰。
如今再想起這句話,春河不禁覺得手臂上一陣發寒。寺院裡和尚說的奇遇,不會就是遇見奇怪的人吧?
電梯裡那個怪人倒是誠實,電梯重新到達四層之後,他履行承諾似的結束了他奇怪的“散步”,乖乖從電梯裡走下來,打開了自家的門鎖。
房間裡一片昏暗。玄關處一棵植物似乎去世很久了,已經看不出生前是什麼種類。單看這玄關的一角,簡直讓人覺得來到了個年久失修的地方,昏暗在此地像是已然變成了某種實質性的灰色霧氣。
男人一邊脫去外套一邊接起了響個不停的手機:“喂?小枝。”
走廊有點長,他也許是昨晚沒有休息好,腳下晃動了一下。微卷曲的頭發也跟着輕輕一躍。
“不會的,别擔心了。我這麼有責任感,不會在漫畫還沒完結的時候貿然死掉的。”男人說。
“哈?是嗎?心情好?這也能聽出來嗎?可能因為我碰巧……在樓下看到一個很滑稽的廣告。”
“沒有,沒有在晨練,隻是今天說了好多話。”
“新朋友?怎麼會?碰到一個話很多的快遞員罷了。”
“……真累啊。好像把一輩子的話都說完了。”
穿過走廊,他走進卧室,拉開了窗簾,上午的陽光好像在窗外等候許久似的,一下子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