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沒帶鑰匙嗎?”十野問。盡管他知道春河現在可能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了。
春河想站起來,卻發現腿已經麻了,隻能不得已狼狽地撐着窗台。人還沒站穩,他就急忙抓住十野:“你沒有抄襲……對不對?”
“……什麼?”
“'世界第七',你從來沒有看過他的手稿……對不對?”
“……你喝多了酒嗎?”
春河反問道:“你活在外星球嗎?!”
十野微微眯起眼睛,換了個問題:“你是在等我嗎?”
“……”
沒法承認,也沒法狡辯。
…
春河是昨天晚上才看到涼宏發出的帖子。
那則帖子大意是說根據漫畫片段判斷他抄襲十野是有失公允的。因為被截取的情節大多是一些常用的戲劇手法,其他漫畫家和創作者也常常使用,他舉的例子裡就包括了一個ID名為“世界第七”的漫畫愛好者。
那根本不是常用手法。春河腹诽道,雖然也是在人們耳熟能詳的體系下創作,但《冬月》在各種層面的創新性絕對都是有目共睹的。涼宏完全是在偷換概念。
這個帖子發出後,也有不少人和春河一樣提出了質疑,但後來随着“世界第七”進入視野,涼宏有沒有抄襲《冬月》的争論逐漸消失了。
因為《冬月》自己先被釘上了抄襲的恥辱柱。因為《冬月》幾乎完全照搬了“世界第七”的繪畫内容。
甚至可以說“世界第七”創作的那些沒有名字的繪畫内容就是《冬月》的藍本。隻不過“世界第七”的畫遠不如十野那麼技術純熟,很多場景一筆帶過,少了很多氣氛渲染,也少了可讀性,因此并不出名,而且也許是後期放棄了漫畫,也許是一開始就隻是把畫畫當□□好,“世界第七”的博客已經好幾年沒有更新過了,故事本身也是不完整的。
如果不是這次被涼宏當作“平常戲劇手法”的例子列舉出來,那位作者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為人所知。
有人猜測十野從“世界第七”那裡購買了完整版權,有人說這就是徹徹底底的抄襲和對漫畫愛好者的霸淩……
被頂到最高熱度的評論寫道:“世界第七一定想不到曾經懷抱的夢想成了别人的賺錢工具吧?”
“也許已經變成每天上班的普通人了,根本不知道《冬月》火起來……”
“居然會在這種契機被發現,也算是蒼天有眼了。”
但“世界第七”本人就像隐身了一樣,沒有對此次事件發出任何評論。
“忽然好擔心這位博主還好嗎?”
“是不是已經去國外生活了?”
神秘感給了人們更多猜測和想象的空間,一時間種種陰謀論甚嚣塵上。
…
“世界第七……?”十野不明就裡地翻出手機,“哦……資費不足了啊。怪不得我什麼都不知道。”
春河盯着十野,想從他臉上尋找能夠相信他的證據,卻見十野對着手機一笑:“事情還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哈……居然還有人說我殺了那個博主?能抱有這種想法的人應該是你朋友吧?”
春河“騰”地一下站起來,一把抓住十野的衣領,把他按在了牆上:“你到底有沒有做過這種事?!”
十野後腦撞在牆上,他卻絲毫沒有反抗的打算,隻是偏頭看過來:“和你有關嗎?”
春河的語氣忽然軟了:“你沒有看過那位作者的漫畫,從來沒有……對不對?”
就連春河都覺得這樣的理由站不住腳,可他還是問了,幾乎懇求地問了。
他想聽一句“沒有”。他甚至覺得隻要十野說出“沒有”兩個字,他就願意屏蔽一切信息,短暫地相信他,短暫地相信曾經慰藉過他的漫畫和漫畫家。
就算……
就算他的十野醬不是可愛的女孩子。
就算他是隔壁那個讨厭的男人。
可春河似乎又害怕聽到答案,他開口安慰自己似的大聲說道:“如果沒有做過,就要好好地和大家說清楚,不要讓别人誤會你!”
十野卻無所謂地笑起來:“如果我說看過呢?是不是又要哭了?”
春河攥着十野衣領的手緊握成拳。
十野低頭看了看他的拳頭,還是笑着:“被打的話……可能要麻煩你借我一點消炎藥。”
春河手指上泛起一陣青白,但最終他還是放開了十野。
“你不配做十野!你根本就不配……”
他轉身就要走,十野卻扣住了他的手臂:“這個時間哭,明天眼睛會腫到沒法上班吧?”
“你讓開!”春河本來隻覺得氣憤,被他一說,眼淚卻好像被召喚了似的要湧出來。
“真麻煩啊。”十野站在門前擋住春河的去路。他一邊整理了一下衣領,一邊又擺弄起手機,“也許看在瘋狂粉絲的份上我會回應的。”
不過又是在戲弄他罷了……
“請你讓開。我們不是朋友,也不是同事了。”春河悶聲說。
十野輕聲“嗯”了一句,卻仍舊紋絲不動地站着。
“九……十野!”春河忍無可忍,一拳砸在了十野身側。
十野這才擡頭看他一眼:“麻煩精,你記不記得六年前我最喜歡的水果是什麼?”
“……什麼?”
“不是喜歡我很多年了嗎?連這個都不知道?”
“才不是喜歡你!”
十野拍了下腦門:“啊,栗子,果然是栗子!”
“……”
栗子算哪門子水果……
此時春河隻想離開這個走廊,隻想回到隻有他一個人的空間裡去。
再也不要看到隔壁這個人……再也不要想起《冬月》了……好想就這樣躲起來。
窗台上的和泗大人似乎在嘲笑他。他咬了咬牙,伸手要直接撥開十野,卻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阿采?”
聲音是從十野的屋子裡傳來的。
“嗯,是我回來了。”十野一邊擺弄手機一邊扭頭回應說。
他房間裡有女孩嗎?
春河一愣。小枝。他想起那個十野經常提到的名字,本就亂成一團的心忽然更加煩亂起來。是包養十野的那個女人?不對……十野是那麼有錢的漫畫家應該不需要經濟支持才對……不,這一切和他有什麼關系?
漫畫家的桃色新聞……他才不關心。
“十野老師。”春河後退半步,他揉了下眼睛,聲音冷了三分。
“嗯?”
“我今天問過公司同事,之前和您對接的裕和前輩很快就會結束假期回來工作了。”
沒錯,工作上的聯系也趕快斬斷吧。就應該是這樣。他會喜歡上别的漫畫……人生還很長。一個深愛着的漫畫家很快就會變成一個喜歡過的漫畫家……沒錯,很快就會變得不重要了。可是為什麼……他還是覺得這麼難過呢?
“我不會再負責這項工作。”不管十野有沒有在聽,春河都繼續說了下去,“那位前輩……哎?前輩?!”
門被打開了,春河盯着從十野家裡穿着家居服走出來的裕和,完全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