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喻森正在心底盤算着一會兒怎麼去和路政解釋自己不和他一起吃飯的事情。
他總覺得路政要撒潑,畢竟以前和他視頻或者語音通話的時候,自己少說一個字路政都要氣勢洶洶地來質問自己。
說什麼“什麼意思啊三木?我還不值得你多說幾個字嗎?”
而且說完就假哭,還專門在他的面前滴眼藥水。
如果讓他知道了自己才轉過來第二天就不跟他一起了,路政還不知道要發多大的脾氣。
可能要說,“原來我們的感情還比不上一個陌生人嗎?好啊好啊,我就知道三木你變心了!你們都是這樣的,我再也不和你是哥倆好了,你等着吧!巴拉巴拉……”
肯定很麻煩。
也很難哄。
他心虛地轉過頭,醞釀半天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和微笑的邬柏祎對上了眼。
池喻森張嘴,“那個……”
邬柏祎:“不許。”
池喻森歇氣了。
他默默地把頭扭過去,手指無意識地攥緊,好難搞。
邬柏祎倒是有好心情去看他,正大光明地看,坦坦蕩蕩地看,往椅子上的靠背一躺,眼睛直剌剌地看。
他有些好笑地想,“君蘭還讓我多關照一下他呢。”
“可是主人公不願意啊。”
半小時前,教室辦公室。
彭君蘭坐在辦公桌旁,手上握着鼠标,看着面前的邬柏祎語重心長道,“你知道我們班來了一個新同學吧。”
邬柏祎點頭,彭君蘭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她問,“是不是季子源那家夥告訴你的。”
邬柏祎眨眨眼,“君蘭你猜?”
彭君蘭沒好氣道,“那肯定就是他了。除了他,誰天天手機不離身?話包子。”
學校明面上是不讓帶手機的,但隻要不太明目張膽就不怎麼管。
她想起什麼,又說,“那個新同學是從二中轉來的。我看了那個孩子的資料,挺乖一小孩的,就是有點不愛說話,性子有點獨。”
她停了一下,道,“你多關照一下他。”
“帶他融入一下班集體。”
邬柏祎聽着君蘭的話,自然垂落的手指微動,他微微擡起下颚,嘴角微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乖?
那可不見得。
誰家乖小孩第二天就打架,翻牆,違規校規?
還放人家鴿子,一放就是八年。
“邬柏祎,你聽見了沒有?”
邬柏祎聞言,把背挺直,視線落到君蘭的電腦上,黑白色的格子上面顯示着一張照片。
藍底,四寸照。
黑發下眼睛無神地注視前方,眼尾微微上調略顯圓頓,眼珠子黑白分明,眉鋒往下壓,鼻梁高挺,嘴角半抿,一眼望過去,那張臉上的顔色隻剩下嘴唇上的淺粉。
身上穿着白色的襯衫,外邊套着二中的紅黑色校服,扣子解開一顆,露出一小截白淨的鎖骨。
眼神有點陰森,像是深海裡的海蛇,陰冷,粘稠,不像是好學生。
反倒像那種會被孤立、或是孤立别人的人。
往下看,聯系人寫的母親,溫文。
邬柏祎斂了一下眼皮,然後移開目光,輕佻揚眉,點頭“嗯”了一聲。
外邊的天很藍,白雲朵朵,耳邊時不時傳來走廊的打鬧聲和辦公室老師聊天,翻書的聲音。
邬柏祎說:“好的,君蘭老師。”
“我會多關照他的。”
邬柏祎眼神中透着點白色的光,眼睛襯出那張顯眼的照片,内心悠悠地想着,自己以前連夜寫的複仇大計終于要見光了。
彭君蘭看他答應了,就沒再多說,轉而開始念叨他的事情。
老師的聲音很柔和,邬柏祎也沒有不耐煩,站在原地,垂着眼聽。
直到預備鈴響起,君蘭才放他回去。
回到教室門口,他擡眼看了一下挂在上面的班牌,然後才走進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人被風吹起的頭發,以及碎發下好看的眉眼。
像一隻貓。
邬柏祎一邊朝自己的位置走過去,一邊想。
池喻森看到他眼睛稍微瞪大了點,邬柏祎轉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情沒來由得好。
池喻森,你落到我手裡了。
他想着,手上把紙條給遞過去。
邬柏祎眉毛一挑,滿意地看着自己新同桌無語的樣子,在心底放了一會煙花後便移開目光。
兜裡的手機被他設置成了震動,現在連着震了好幾秒。
他掏出手機,回頭一看,導緻他手機震動的罪魁禍首正在猥瑣地着,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邬柏祎沒理他,把手機放回去了,然後背後就被筆猛地一戳。
邬柏祎還是沒動。
筆戳得更猛了。
邬柏祎這才把手機拿出來,慢悠悠地點開,滿屏的質問映入眼簾。
【J子源:你怎麼回事?】
【J子源:怎麼還跟别人傳上小紙條了?你轉型了?變溫柔善解人意了?】
【J子源:怎麼開學那會兒不對我這樣?你還記得之前你是怎麼對我的嗎?高一的時候你多無情你知道嗎?我有多難受你知道嗎?】
【J子源:你不會是對新同學有什麼不可見人的陰謀吧?】
【J子源:黑心烏鴉我告訴你,今天你不給我一個解釋,我就跟你絕交!】
【W:嗯。】
【J子源:?】
【J子源:什麼意思?嗯???】
【W:^_^】
【J子源:gdc%*R¥…xbocb%^&你給我滾蛋!】
邬柏祎把手機關了,放回兜裡,完全沒理會身後即将暴走的季子源。
上午基本上都是自習,邬柏祎随便往旁邊一瞥都能看到池喻森白淨淨的臉,他不是在做英語卷子,就是把新發的課本翻出來看。
似乎完全不受開學綜合症的影響。
看起來是一個很聽話的乖學生。
等到最後一節課,下課鈴響起,幾乎隻在一瞬間,教室的人就少了大半。
池喻森在等邬柏祎走,所以也就沒站起來。然後他們班門口就冒出了一個熟悉的人頭。
“人頭”路政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對着池喻森說,“走啊三木。”
“一起去吃飯!”
池喻森猶豫了一下,話還沒說,就見到邬柏祎扯了下嘴,站起來,往教室外邊走。
目前自己是他的小弟。
得一起走。
他看着路政天真無邪的笑臉,在心中默默給他道歉。
于是池喻森趕忙從位置上起來,走到路政身邊,跟他說這件“突發事件”。
“我們要和他一起吃飯。”
路政大驚,臉上的表情從歡快轉到疑惑,“為什麼?”
“這才第二天你就不跟我一起過日子了?!”
“你這麼迅速就找到了新歡?那我算什麼呢?真的不和我一起嗎?你就要為了一個才認識的人抛棄一個陪了你三年的人?!”
“我們之間的感情呢!友情呢!”
池喻森認真解釋,“因為我現在是他的小弟。”
路政:“為啥?”
池喻森:“他說不然就告發我。”
路政叽叽喳喳的嘴一下子就閉上了,食指和中指迅速并攏,往嘴上一抹,“了解!”
池喻森看路政閉嘴了,也沒有多想。
他滿意地擡起頭,剛準備去找邬柏祎人去哪了,就看到他靠在牆上,雙手交叉疊在胸口處,此時正歪頭看着他。
邬柏祎見他完事後,就直起身體。
他個子很高,池喻森初步估計他有一米八二。校服穿得闆闆正正,衣領都很規矩,不笑的時候眼睛往下壓,嘴唇拉平,看起來很兇。
他轉身,“走了。”
池喻森乖乖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