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池喻森按照池許說的往操場邊走。
夜色濃的像墨,池喻森剛走到池許說的那個地方就聽見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池喻森轉身,池許的臉上露着一抹淡笑,他聲音溫潤,“沒想到你這麼早就過來了。”
“我原本想早點過來等你的。”
池喻森搖頭,往他身後看了眼,開門見山道,“你要找我說什麼?”
池許的視線在他身上頓了幾秒鐘,裡面不熟悉的粘膩色彩讓池喻森感到一點不适。
他笑着往前走了幾步,拉近和池喻森的距離,眉眼微動,“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池喻森盯着他的臉仔細看了幾眼,搖頭。
池許目光幽深,喃喃道,“初中我是你隔壁班的,我們上下課經常見面。高中的時候,我和你也是。還有之前小時候你——”
池許話音突然中斷,仿佛被阻斷的琴音。
池喻森皺眉,努力回想過去發生的事情,卻沒有從中找到有關于他的痕迹。
面對着池許莫名期許的眼神,池喻森别開眼睛,輕聲歉意道,“抱歉,我不記得你。”
池許沉默幾秒,又顫聲道,“那之前呢?”
“去年12月的一個周五,你被混混堵在小巷,是我看見了去叫老師,然後你——”
池喻森冰冷的視線讓他止住,他聽見他夾着疑惑的語氣,面無表情道,“你怎麼知道我被混混堵在小巷?”
池許苦笑,琥珀色的眼睛裡含着他看不懂的悲傷和執拗,“我偶然看見了,那個時候我叫了老師,然後你還對我說了謝謝。”
池喻森冷冷地打斷他,直接道,“沒有。”
“什麼?”池許突然一頓,就連臉上的表情都變成了呆滞,他澀聲道,“你說什麼?”
“我說,”池喻森呼出一口氣,冷冽的空氣像是冰塊一樣進入他的喉嚨,刺得他神經一顫,“你沒有在。”
池喻森不解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平靜的不含一絲情緒的話全都一股腦地湧進池許的腦子裡。
“那個時候沒有其他人在,隻有我和那些被我打趴下的混混。”
他皺眉問道,“你說你在場,你去哪了?”
池許張皇無措地看着他,解釋道,“我去找老師了,我想要幫你,池喻森。我當時看見了就去找老師了。”
池喻森沉默地看着他,半響,他突然閉上雙眼,任憑黑色将視野吞噬。
黑夜夾雜着冷風,冰冷刺骨仿佛将人浸末至盡,往昔掩蓋的回憶呼嘯而來,潮濕的雨水氣味仿佛萦繞在鼻尖。
“你騙我。”
他歎息道。
池許瞳孔裡帶着不可置信,呼吸猛地變得急促,他上前幾步,死死抓住池喻森的手,懇切地捧在胸前,喃喃自語道,“不!我沒有!”
池喻森用力抓住他的手,過去的記憶褪去,現在經曆的一切浮現出來,烏黑發絲掩蓋他垂下的眼眸,淡然道,“你在說謊。”
他嘴角揚起一個譏諷的弧度,“我被混混堵在小巷子這件事,是你指使的。”
“你說你去找老師了,可是我離開的時候分明從他們的口中問出有人讓他們來堵我。”
“那個人,是你吧。”
“至于你為什麼不來,是因為你被老師留下來了吧。”
一滴冷汗從他的額頭處流下,耳邊平淡而毫無起伏的聲音将他的心緒帶回現在,池許怔然地看着面前的人,一如之前,即使經曆了那麼多也毫無變化。
“池許。”
“為什麼?”
他聽見池喻森如此平淡地說道。
仿佛他沒有牽扯出池喻森的任何情緒,即使得知将自己帶入長達幾年痛苦回憶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也毫無感觸。
池喻森掙開他握住自己的手,往後退開一步,垂下的眼睛掃過面色蒼白的人,再次開口問道,“為什麼?”
“我明明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池許露出一個苦笑,緩慢地閉上雙眼又睜開,他重複了一遍池喻森幾秒前說的話,“我明明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他輕嘲一聲,聲音猛地拔高,帶着池喻森理解不了的質問和憤怒情緒,“明明是你先來找我的!”
“是你先出現在我的身邊,讓我看到了你!你說我們沒有任何關系?!怎麼沒有?”
池許努力平靜自己的心情,嘶啞着嗓音道,“是你說好要和我當朋友,也是你再也沒有回來找我的。你是個騙子,池喻森。”
池喻森一愣,他皺着眉問道,“什麼?”
“你是個騙子。”池許看着他,一字一頓道。
他提高聲音,憤恨的,扭曲的,如此傾瀉着自己的情緒,嘶吼道,“沒有人會喜歡你,池喻森。”
“如果沒有你的話,周慕羽也不會轉學!是你傷害了周慕羽!你也是我的同類,你也是傷害他的人。”
“你知道嗎,周慕羽原本不會和你做朋友的。”
“隻是看你可憐而已。”
池喻森呼吸一滞,心髒驟停,思緒猛地一墜,連着虛幻的潮濕雨水的味道一起回到了過去。
露珠滴拉在泥濘的土地上,道路兩旁盛開的薔薇嬌豔欲滴,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路的盡頭,那雙清透、卻總是垂着不善表達的眼睛仿佛透過時間直直地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