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匆忙的輪回,周五放學如約而至。
于域在校門口看到一個意外的人。
于宏看着瘦了,梳理整齊的短發裡摻雜着顯眼的白絲,飽含感情地喊他的名字,“小域。”
于域遠遠地停下腳步。
于宏走近幾步,臉上的皺紋明顯不少,“最近怎麼不跟我聯系?”
于域有些恍然,看着父親的臉,輕聲喚道,“爸爸。”
于宏問:“最近生活困難嗎?”
葛黎生一把抓住于域的手,将于域從做夢般的恍惚狀态中拽出來。
于域說:“沒有,挺好。”
于宏欲言又止,“你媽她——算了,我們去吃飯吧,你跟你媽說一聲。”
葛黎生說:“不用了于伯伯,我媽媽待會兒來接。”
于宏看他一眼,把目光放回于域身上,仿佛渴望兒子的回應。
于域正要說話,葛秋容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于老闆來了。”
于宏說:“是啊,帶孩子吃個飯。”
葛秋容看向于域,“怎麼說?跟我還是跟你爸走?”
于域說:“不用了爸爸,我媽說炖好雞湯等我回去,下次再吃飯吧。”
于宏肉眼可見地失望,“不行麼?”
葛秋容說:“那跟我走吧,車在那邊。”
葛黎生拉了拉于域的手,于域朝于宏微微點頭,于宏問:“你暑假什麼打算?爸爸帶你們去歐洲旅遊怎麼樣?你好久沒回家,有空回來看看吧。”
他追了幾步,見于域沒有回應他的意思,遺憾駐步。
于域一直不說話。
當葛秋容開車駛過校門前的大道,他們看到路邊停着于宏的黑色轎車,車旁站着一名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子,正是那位宣稱懷孕的情人。
葛秋容語帶嘲諷:“我看呀,帶你吃飯是假,帶你見小媽是真。”
葛黎生握緊于域的手,說:“真惡心。”
于域說:“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沒感覺,好像不是我家的事。”
葛秋容說:“受傷到痛覺發作,總有一個過程。”
她照例先把于域送到老城區,葛黎生不肯放手,“你什麼時候來找我?”
于域說:“這周不行,得學習。”
葛黎生撅起嘴巴。
于域捏住他的鴨嘴,“周日下午,去你家吃飯。”
葛黎生含糊地說:“說好了啊,不許反悔。”
于域想親親他的額頭,想到葛秋容在場,隻是摸摸他的頭發,“嗯,等我過去。”
母子看于域下車走遠,葛黎生說:“他這次月考考砸了,試卷一塌糊塗。”
葛秋容說:“人心是肉做的,不是鐵打的,總得給他緩一緩的時間。”
葛黎生皺起眉心。
葛秋容重新啟動汽車,說:“人的心理成長是不斷打碎重組的過程,如果沒經曆過打碎的痛苦,就不會有堅韌的靈魂。抗拒痛苦、抗拒責任,其實就是抗拒長大。”
葛黎生說:“如果能一直快樂生活,誰願意長大?”
葛秋容說:“這玩意兒,看天,看命,唯獨不看自己是否願意。”
倪彩霞炖了五指毛桃雞湯,于域沒進門就聞到濃濃的清甜香味。
倪彩霞盛了兩碗放餐桌晾涼,本人坐沙發縫縫補補,預備給外甥女做條裙子。她以前在制衣廠上過班,做衣服不是難事。
于域推開門看到這一幕,站了好一會兒。
倪彩霞擡眼看他,“傻了?進來呀!”
于域反手合上門,“媽媽。”
倪彩霞說:“怎麼不叫你葛阿姨和辰辰上來喝碗湯再走。”
于域說:“叫了,葛阿姨說沒地方停車。”
他在餐桌旁坐下,問:“媽媽,如果,如果你和爸爸結婚之前就知道他将來一定會出軌,你還會和他在一起嗎?”
倪彩霞邊穿針走線邊回答:“未來的事誰說得準,你穿越回去跟十八歲的我說,你男朋友結婚後會在外面找女人,你看十八歲的我信不信。我隻會說,這是哪來的瘋子,在這裡胡說八道。”
于域看着媽媽的側臉,心中百味陳雜。
倪彩霞說:“打個比方,我打個比方啊,假如你和辰辰以後各奔東西不再見面,那當初七八歲認識的時候,你會選擇跟他交朋友嗎?”
“怎麼能抛下他呢。”于域不假思索地回答,“辰辰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那兒,我不找他的話,怎麼辦呢。”
“那不就是了。”倪彩霞說,“有句話叫,且顧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