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逐鹿搖了搖頭,說:“這陣裡埋的是月劍,應該是‘那時候’布下的。”
男人蹲下身,手指輕撚着樹皮研究起來:“想來江行月傷得不算輕,才會将劍舍棄,又用這拙劣的陣法掩埋……屬下失職,幾年來竟未能發現此陣。”
“不怪你,”南逐鹿揉着手腕的傷處,“到底不是凡人之陣,若不是君子方指點我來此處,怕是還要再尋個地老天荒。”
她在雲外坡如鬼打牆一般,兜兜轉轉沒發現任何東西,然而所尋之人乍現眼前,一次就找到了傀陣。
她分明試過簡流光的脈搏深淺,五脈平平,的确是凡人之軀。把他引進傀陣後,他卻跟換了個人似的,不僅召出了江行月的劍,還能以靈力持之……
相傳仙人口目臨死之際,會賜予“天命之人”以谶語。明明君子方最後見的人是自己,他卻說已經在奚山腳下觀過命、賜過谶了。
可為什麼是他?他到底是什麼人?
“若小主人想見,我再去把他抓來,好好盤問一遭。”
南逐鹿蹙着眉,若有所思:“不必了。天命若真在他身上,那我們……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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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流光被一陣剁肉聲吵醒。
他翻了個身,用手捂住耳朵,不料聲音反而越來越大,幾乎是在他耳邊轟隆作響。
真的在他耳邊?
他被吵得不行,隻能作起床的打算,一睜眼,卻猝然對上一張大臉。
隻見在熟悉的小破屋裡,屠二娘正面無表情盯着他,并在床邊桌子上噔噔噔剁着肉。
“醒了?”她問。
簡流光瞪大了眼睛:“我、我在家?”
老天奶!
他真是做了個好長的夢中夢中夢!
然而開心不過兩秒,卻聽屠二娘說:“嗯,在家。趙停雲大俠送你回來的。”
“……”
他看着屠二娘的臉色,心道:完蛋了。
“我怎麼跟你說的來着?不叫你混江湖、不叫你混江湖!你當老娘的話放屁是吧?不闖禍則已,一闖闖個大的,連人家天下第一都給招惹過來了!”屠二娘大罵起來,一點兒插話的氣口都沒給他留,“你這細胳膊細腿不被人家揀去當柴火燒就不錯了,身上幾斤肉啊就敢往江湖跑?趙停雲長這麼俊有妻室了沒?我都不稀得說你,你瞅瞅你那樣……”
“他沒妻室。”
屠二娘由怒轉喜,喜上眉梢:“是麼!我瞧此人舉止間透着幾分我先夫的神韻,與我結為連理,倒也不算委屈他。”
“等來日再見着他,我替掌櫃的說媒!”
話題轉換得行雲流水,不愧是他。
他又問:“趙大俠來咱們家,可說什麼了沒?”
被無緣無故劈了後脖頸,他現在還頭痛欲裂着呢,醒來卻不見元兇的蹤迹——江行月的劍想來也被他拿走了。
“就打聽了下你的身世,問我是怎麼撿到你的、從哪兒撿的,”屠二娘斜睨他一眼,“怎麼,你是他的外室子?先說好,帶孩子的男人我可不要哈!”
他明明知道自己皇長子的身世,卻有口難言,最終憋出一句:“唉……”
唉,當人真的好難啊。
“對了。”
“怎麼了?”
“趙停雲還說,想要收你為徒呢。”
簡流光傻在原地:“什麼?”
“他說你有根骨、靈脈什麼的,我也聽不懂!但人家總比你邢大爺懂的多吧!”屠二娘甩開臂膀繼續剁肉,并大喊道,“他說想教你萬逸門的劍法!”
“哒哒哒哒哒——”
“你拒絕了吧!”簡流光全然不覺得欣喜,隻覺得恐慌,也跟着大喊,“你不是最讨厭那些江湖中人了嗎!你一定拒絕了吧!”
“哒哒哒哒哒——”
屠二娘:“他長太俊了!就這麼直勾勾盯着我,我沒好意思開口!”
“……”
趙停雲難不成真覺得他是江行月的孩子,想帶在身邊親自撫養,以代父職?
……唉,這九霄城他是真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