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實實在在磕了三個頭後,衆弟子各歸其位,皆欣然色喜,日後終于得以自稱奚山弟子了。
周棋望着台下這幫子懵懂無知的孩童,忽然大袖一揮,九柄青劍從中鑽出,如遊龍驚鴻般飛速在雲間穿梭,引得衆人紛紛擡頭仰望。
周棋說:“此乃我奚山至寶,九玄之劍,今日爾等既入我門,當向此劍立誓——
“叛我奚山者,當受戮心之刑!
“戕害同門者,将得雷霆之誅!
“堕魔亂世者,永絕天地之間!”
稚嫩但有力的跟讀聲響徹殿前,陰沉的天空作配似的,也跟着轟隆作響了幾聲。
嚎完,簡流光悄聲問盛淩花:“話說,權無心是不是将這三條全犯了個遍?”
盛淩花點頭:“是啊,所以他‘永絕天地之間’了嘛。”
簡流光心想:我日後随皇帝老子出山,認祖歸宗,應當不算奚山的叛徒吧?
見周棋颔首示意,夏紅展開手中的鎏金名冊:“内門弟子請登上大殿,向師父行禮、奉茶。”
她頓了頓,開始挨個念名字。
憶及甄試當日劉巽貞的陰鸷臉色,簡流光心頭忽地漫起凄怆來,竟對來日的修習生活生不出半分期許。
不過看到那個眼睛長在頭頂的呂文志并沒有拜在劉巽貞門下,他又生了些喜悅——日後隻需對着劉巽貞這一張臭臉就行,日子也算好熬。
盛淩花在一旁提醒:“内門弟子的早課是一齊上的,你們得日日相見呢。”
簡流光:“……”
高興早了。
“簡流光,拜于巽貞師叔門下——”
聽到名字被喚,他立馬整衣而起,從衆人中間穿過,拾級登殿。
殿上亦陳設了數張案幾,此刻已半滿,顯然是為此次新晉的内門弟子所設的。
他掃眼望去,不僅瞥見了呂文志身影,更認出了甄試那日分發吃食的林雪。
林雪身側坐着一位蟒紋錦袍的少年,想必便是他那異母胞弟——蕭王付謙。
席間衆弟子皆回首看他,獨付謙坐得筆直,恍若未覺。
而林雪似是認出他來了,朝他略一颔首,唇邊掠過禮貌的微笑。
“淨手,焚香——”
執事弟子捧來銅盆,簡流光将手沁入其中,洗淨後接過三柱香,就着燭火點燃,插入殿前雲紋香爐中。
随後,他被引他至劉巽貞座前,但見這位年輕師父一改平日裡沒個正形的樣子,神色肅然。
劉巽貞身側侍立一少年,青衣素帶,眉眼生得極好,尚未長開呢,就已經能端倪出“面如冠玉”的雛形來了。
他看着與簡流光年歲相仿,想必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周肖一了。
執事弟子高喊:“拜師——”
簡流光收回思緒,跪地并朗聲道:“弟子簡流光,今拜入巽貞師父門下,必當勤修苦練,不負師恩;恪守門規,不辱師門;敬師畏師,謹遵師訓!”
最後一句喊得尤為大聲,帶着三分讨好意味,生怕劉巽貞當衆發難于他。
這倒是低估了他師父的肚量。
劉巽貞未置一詞,隻扶袖拾起一枝柳條,朝簡流光頭上灑了三灑,完成了這“賜露之禮”。
“拜師禮成,弟子奉茶——”
簡流光捧起青瓷蓋碗,高舉過眉:“請師父用茶。”
劉巽貞接過茶盞,輕啜三口後,将其放在案上。
執事弟子說:“簡師弟可以入座了。”
這就完了?
簡流光悄然擡眸,見劉巽貞仍凝目端坐,神色漠然。身側的周肖一亦如出一轍,師徒二人靜若泥塑,竟似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原以為上次讓劉巽貞吃了癟,今日再見,他會好好整治自己一番呢,沒想到拜師禮畢,他卻依舊規規矩矩的,簡直像被什麼良善邪祟附了身。
他正準備走去選個案幾坐下,路過夏紅時,卻忽然被她拉了拉衣袖。
他擡眼,見夏紅朝他吐了吐舌頭,悄聲說:“小子,你覺察到巽貞師叔的異樣了沒?”
他點點頭,不知裡面有什麼說法。
又聽夏紅嘿嘿一笑:“你完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