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遊魚準時上班。
伴随着光線掃描通過的機械提示音,她面色如常地踏入大門,好像從來都不知道這片地區即将要在十六個小時後引爆。
莉莉感覺瘋了,這一切都瘋了。
它湊在遊魚耳邊,用着焦急卻無可奈何的聲音喊道:“你為什麼要再進來,你難道不知道今天工廠會爆炸嗎?”
明明昨晚就是最好的跑路時機,趁着人還沒有反應離開這裡,哪怕就算後面政府反應過來追捕她,憑借莉莉的天賦神通和她自身的實力也能有一線生機。
那些高高挂在政府追捕令上面的通緝犯不也在這裡活得好好的。
莉莉實在想不明白遊魚會自投羅網般重新回到這裡。
遊魚打開光腦,系統自動播報日期:星曆五月一十五日。
她惆怅地開口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今日是發薪日?”
如果錯過了今天的打卡,她就湊不齊全勤獎了。
命苦打工人最後的倔強就是哪怕今天工廠爆炸,也要準時打卡湊齊這個月的全勤。
伴随着她打卡成功的機器音效,光腦上端極快地跳出了銀行賬戶變動的信息框,全勤到賬了。
還沒有等遊魚收起光腦,光腦上端又及時彈出一條消息。
“親愛的,你到工廠了?”
遊魚動作微頓,上空不遠處的電子攝像頭似是巧合般剛好将鏡頭對準下方的她。
緊接着,更多消息如泉湧般噴出。
“昨日我都沒看見你人,你自己回去不去辦公室找我【哭唧唧】。”
“害的我開完會後還給小魚你帶了盒飯,就怕你餓着了。”
“沒想到寶寶你這麼無情,我好難過啊。”
“快來找我哦,不然我就要生氣了【撇嘴】。”
站在攝像頭下面的女人低着頭摸着光腦,似是在認真浏覽光腦裡的消息,看不清她的神色。
過了半響後,她才緩緩擡頭,露出被蒙住眼睛的半張臉,一如既往的白淨孱弱。
遊魚站在如流水湧動的工人中央,就像是一隻純白的小魚闖入渾濁不堪的水中,讓人忍不住擔心她會不會被‘污染’。
屏幕裡看着的人下意識眯起雙眼,情不自禁地伸出削長的手指輕輕觸碰上屏幕上方的遊魚,似是慰歎道。
“好脆弱啊。”
遊魚并不是完全奔着全勤獎來的,她隻是惡趣味逗弄一下莉莉。
昨日李斯爾那關算是勉強糊弄過去了,可真正的麻煩才降臨。
她得去應付一下那個神經病,而那個神經病就不像腦子不好的某人好糊弄了。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斐明的話,遊魚隻會用變态一詞。
他不僅潔癖達到了變态的地步,性格是異于常人的變态,大腦更是變态的聰明。
遊魚向來不喜跟聰明人打招呼,因為不好說話【哄騙】。
可斐明的變态之處就在于這裡,他極善于僞裝自己,就像是潛藏在雨林裡的毒草,看似無害不起眼,實則劇毒無比。
遊魚最初也被他的形象給騙過,在當初她剛進工廠沒多久,就聽說廠裡有個年輕的主管,他脾氣很好,對待工人也不像其他主管那樣視如豬猡,很多工人都想要去他手底下。
斐明的脾氣确實如傳言那般好,當遊魚第一次有這個概念時,廠裡正進行着一年一度的大排查,面對工人犯的重大錯誤,他也隻是輕飄飄地揭過去,沒有半點責罵。
遊魚那時站在人群裡,遙遙聽見了他溫和、井井有條的安排,仿佛工人的錯誤不值得一提。
遊魚身邊的工人正在熱烈讨論那位工人運氣好,如果不是他今日運氣好,遇到斐明主管巡查,否則被其他主管抓到,下場可就慘啦。
遊魚縮在人群裡,安安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八卦,工人們的話題總是多變的,他們已經從斐明身上引申到其他主管的怪癖。
可能是低等區的娛樂方式本就貧瘠的可怕,窮人的娛樂無論如何都繞不開那三樣,再加上常年待在這座污染程度嚴重超标的垃圾工廠裡,心理扭曲更是常态。
當興奮的阈值不斷提高,随之而來的便是更加扭曲的癖好。
他們說的尺度讓遊魚大開眼界,也讓她意識到一個很嚴峻的問題,這些主管裡可能就斐明一個正常人。
遊魚聽得津津有味,或許是身邊人讨論的動靜太大,當遊魚意識到斐明注意到他們這邊時,是身邊讨論的聲音逐漸奄息下去,悻悻收聲。
遊魚敏銳感知到他的目光短暫地從她身上停留一、兩秒。
這并不稀奇,遊魚是個瞎子,在這個再沒有錢的人也可以安裝廉價的義體來彌補身體缺陷的時代,雙眼纏布的她确實有些突出。
遊魚并不在意,而斐明的目光也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很久,猶如蜻蜓點水般滑了過去。
現在回想起來,斐明這個變态可能從這個時候就已經盯上了她。
後來,遊魚和斐明再一次遇見是去食堂的路上。
飯點的食堂人最多,工人們磨肩接蹱去吃飯,遊魚剛進入工廠,對于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她艱難地憑着AI管家導航來到食堂。
由于看不見,再加上周圍環境的嘈雜,她一個沒注意就被人撞了一下肩膀。
下一秒,她被好心人扶住,緊接着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極淺卻勾人的香味。
“小心。”冶麗溫和的嗓音在遊魚耳邊沒有任何預兆地響起,斐明的聲音其實很特殊,他說話語調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慵懶散漫,嗓音更是如同珠玉磋磨般靡靡矜貴。
他不像是這個不起眼的垃圾廠裡的小主管,更像是從鐘鳴鼎食之家堆出來的王孫貴族。
後來,遊魚才知道這厮就是故意來這裡蹲點她的,主管們都有自己的個人餐,一般都不會跟普通員工搶這些廉價的營養液。
再後來,遊魚見到斐明是在一片混亂當中,當時蘇麗正與辱罵遊魚的人舌戰群儒。
是的,蘇麗曾經還跟遊魚有過一段和諧的同事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