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哪位神人有這般高雅之意,樓由内到外自成一派,一點都不符那喧鬧充滿各個氣味的酒樓之固有印象。
她這般地想着,腿下的步伐卻是絲毫不敢懈怠,緊緊地跟随着前面的邱蘇堯。
她心中勾勒着邱蘇堯那極為端正的眉眼與那似乎能看透萬物真相的平靜眼眸,她覺得師父與風月樓極為相配。
走在前面的邱蘇堯依然神色平靜,似乎對這一切陳設都了然于胸,又似乎是渾不在意。
這種人一般是擁有着常人難以擁有的平靜與耐心,似乎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酷,又好似他随時都會飄然而去,羽化升仙。
涿若臾暗自吐了吐舌頭,要是她能做到不露情緒,像邱蘇堯那樣,也許她便到了複仇的時機,師父說的貼切,她還差的太遠。
在已經數不清走了多少步之後,他們終于拐進了風月樓其中一個雅間。
雅間之内已經提前有四個人在此等候,見到邱蘇堯姗姗來遲之後,他們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哎呀,邱老闆,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本應去樓前等候的,沒想到我們剛一站起身,您就已經到門前了。”
“還是四位掌櫃的久等了,都怪我,走路太慢耽誤了時辰,不然早到了。”
邱蘇堯隻是彎唇淺笑,自然是在身側後方的涿若臾開始與其交鋒。
她便瞧着,雅間内一方圓桌,六把圓凳,此時兩個圓凳處并無人使用過的痕迹,本想皺起的眉也輕輕地忍住了。
待邱蘇堯與四位掌櫃的一同入座之後,涿若臾并未入座,而是端端地立在邱蘇堯的身後。
那身着紫色衣裳,腰環金帶的掌櫃的見此也招呼着涿若臾一同入座:“這位也請入座吧,哪能在後面站着不是,這就有些生分啦。”
邱蘇堯用那如玉一般的手指撚起那盞茶杯,送至嘴邊未沾到唇半寸,便輕輕地放下了。
涿若臾立刻臉上浮現熟練的笑容,不卑不亢地說道:“掌櫃的客氣啦,我不便入座,就在身側就好,師父帶我來便是提攜之意,我怎敢與師父同席而飲?不敢,不敢。”
他喜潔淨,涿若臾是知道的,他在外從不用外來的茶盞。
涿若臾看着邱蘇堯再度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嘴唇微微濕。
出門做客,樣子總要做做的,不吃不喝的失禮之行為不可舉。
剛剛那般便是邱蘇堯與四人的寒暄了,那四人自顧自地開始了話頭,而邱蘇堯隻是淺淺地微笑,神情不複冷漠,顯得平易近人。
立于身後的涿若臾感覺也隻是一場和諧的便飯,五人相談盡興,并無任何不妥。
那四個人似有所求,但席間卻并未提到任何有關字眼,都是一些家常裡短的玩笑話逗趣,或許……也是因為涿若臾在身側。
涿若臾見那四人醉得一塌糊塗,師父邱蘇堯的臉一片砣紅,似乎也是醉意不輕,但他卻很安靜,安靜地不符合這雅間的衆生相,而後直接頭壓着右臂穩穩地倒在了桌案上。
涿若臾冷冷地看了那四人一眼,心想都是不知從哪裡來的商戶,想必是看透了師父那行遍江南的貿易,也想來分一杯羹,心思昭昭,有些可笑。
涿若臾那有些稚氣的臉微微嘟了起來,她見時辰不早,便招呼着那立于雅間之外等候的貌美小厮進來攙扶邱蘇堯。
涿若臾跟在其後,一直到了風月樓的門前,她看到了手指微微蜷緊的邱蘇堯,立刻對着小厮說道:“謝謝你,還是交由我來吧,師父有潔癖,不喜他人觸碰。”
那本想将貴客送至府上的小厮也直接爽快地将邱蘇堯交由她,随後看着“搖搖晃晃”的二人遠去。
待拐入馬車之内,邱蘇堯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眼神盡是清明之色,他的聲線也沒有任何一絲的醉意:“好戲馬上開場了。”
涿若臾疑惑地看着他,剛想開口問怎麼回事,卻見邱蘇堯立刻閉了雙目養神,她便也止住了話語。
馬車之内沒有燈光,無人說話,車内自然是如無人一般地冷清,隻聽得那一聲聲輪毂滾過地面的聲響。
涿若臾也樂得清閑,直接斂目養神,卻聽這周邊靜得出奇,她覺察到一絲詭異,她剛要站起身,身旁的邱蘇堯立刻擡手将她拉住,沒想到力氣稍稍有些大,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側。
二人的距離驟然縮短,邱蘇堯立刻松開了拉她的手,拂了拂衣擺。
“勿動,就待在車内。”
“可是馬夫出了問題?”她低聲在他的身側耳語。
周遭寂靜無人,隻有星星在夜空中高高地挂着,時不時微閃爍着亮光。
他沉默了許久,還未開口,便察覺到馬車竟然漸漸地停了。
未見到馬夫翻身下車的聲音,但有一絲血腥之氣。
涿若臾低聲耳語道:“師父,我去去便來。”
她剛要拂開馬車的門簾,便見一道鋒利的長劍擦着她的發梢而進,那隻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情,那利刃沒有絲毫猶豫地飛來,她來不及通知身後的邱蘇堯趕緊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