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們你一句我一句說着八卦,幸村吃着便當,全當聽了一出下飯劇。
又高又帥還有錢的男人?幸村兀自笑了笑,笑容裡帶着一絲調侃。
這種人他确實見得不多,腦海裡第一個浮現的是十年前那個差點搬空了超市,隻為了送給他抽獎獎品的人。
這麼多年杳無音訊,他本以為自己早就對重逢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因為迹部在告别之際曾說:“有些事情我隻會做一次。”
幸村垂下眼,眸色漸暗。他總是強迫自己清醒,但煙花下四目相對的瞬間才撥開雲霧看懂了自己。
原來心裡那點隐秘的期待從未真正熄滅過。
下午三點,今日最後一位預約者準時來訪。
這是一位年輕女性,精緻的妝容下能窺見面容有些許憔悴,在幸村如沐春風的笑容裡放下了戒備。
“最近有什麼煩心事嗎?”幸村用溫和的嗓音輕柔地問道。
她語氣平淡得說:“其實也沒什麼大問題……就是覺得很煩,不太想和人接觸。朋友聚會能推就推,工作也就做完分内的事,不想多說話。”
幸村點點頭,“聽上去你給自己留了充足的空間,但也因此和他人變得疏遠了?”
“也不是……”她頓了頓說:“我不喜歡和人太親密。”
幸村了然得笑了笑,繼續引導着:“你很擅長獨自面對困難,也很會控制情緒,對嗎?”
她聲音低了幾分,甚至微微垂下頭說:“是吧,如果有人離得太近,我會想推開。”
“所以你更傾向于把情緒壓在心裡,不讓人看到,也不給别人機會靠近你。是不是有時候,即使心裡也會希望有人懂你,還是會下意識把那種感覺壓回去?”
幸村這番話說得順其自然,幾乎是脫口而出,以至于在說出口的刹那自己也微微愣住了。
客人睜大雙眼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你怎麼知道的?”
幸村眨了眨眼,擺出職業微笑忽悠道:“我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哦。”
将情緒壓在心裡,即使渴望被靠近,又會被失控的危機逼回殼裡。
這其實是他自己。
從業三年以來,幸村有無數次機會親自測一份依戀類型問卷,可他從沒真正動過念頭,仿佛早就知道答案,不需要任何數據和算法來證明什麼,他自己最清楚症結在哪裡。
十年前他因為迹部的靠近怦然心動,卻又害怕那種洶湧的、無法被理智掌控的情緒。
怕被奪走呼吸的節奏,怕那份親密成為他無法承受之重。
最後一位客人走後,原本今天的工作可以提早結束,但前台突然傳來消息,說臨時增加了一個預約。
“臨時加的?有打過電話嗎?”幸村問。
小山看了眼屏幕,“并沒有,是直接在app上預約的,剛好卡在最後一分鐘。”
幸村認命似的歎了口氣:“好吧,讓他到了以後先填一下表格。”
他把剛剛收拾好的文件放進抽屜,餘光碰巧掃到丢在一旁的毛絨挂件。
這是迹部送給他的和好禮物,用了那樣高調又張揚的方式最後卻小心翼翼得藏在花枝深處。
說是睹物思人也好,自作自受也罷,幸村早就不追究了。每當看到它咧嘴傻笑的模樣就會忍不住想起迹部不可一世的笑容。
他發了會兒呆,指尖下意識地摩挲着柔軟的毛線邊緣,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念頭:
好想再見他一面……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一眼也好。
咨詢室的門突然被敲響,幸村從酸澀的回憶裡猛地擡起頭,在未出聲應答前門就被直接推開了。
門口站着的那人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眉目冷峻,金發飛揚,面容比花火下驚鴻一瞥時更加的清晰、俊朗。
——是迹部景吾。
幸村被定在原位,手指還搭在那隻挂件上。他怔怔地望着迹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
喉間一陣梗塞,腦海裡剛剛浮現的念頭被荒誕得演繹了出來。
迹部從門口一步一步走進來,眼神毫不避諱地鎖住幸村的表情,而後慢條斯理地坐在了他眼前。
“我有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