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林英站出來了,而且,好像是幫她說話的。
“小清不是給若若削的蘋果嗎?”林英語氣有點不好,“怎麼就說到嫁個好人家了?”
“......”
這件事放在安清弦這裡,能列入“十大未解之謎”了。
真是詭異。
是不是又做無厘頭的夢了。
想掐自己。
婆家拍了拍手,振振有詞,“女孩不都得找個人嫁了?伺候好老公和婆婆,才能過上好日子,我看小清這削蘋果的手藝就不錯,所以說能嫁個好人家。”
此話一出,病房裡像是消了音。
一切都靜滞下來。
安清弦忽地有種無力感,一種無論怎麼辦都改變不了那代人封建思想的無力感。
哪怕一點點都不會。
他們隻會認為自己是絕對正确的。
就算你說得對,也會找出一大堆理由來反駁。
安清弦有些喘不過氣,她直接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門。
原生家庭帶來的後果之一,就是不敢發出重音,隻要比平常高一個分貝,她心就會跳得很快,恐懼充斥四肢百骸。
怕下一秒迎接的是母親的巴掌。
安清弦輕輕帶上了門。
她哪兒都沒去,隻在走廊坐了會,這家醫院隔音很好,她聽不見病房裡在說些什麼。
地闆被拖得反光,走廊沒有陽光灑進來,頂上白熾燈大亮,刺目又晃神。
安清弦莫名想起來時見寒江說的話。
“保持個好心情。”
“......”
保持個雞毛。
簡直要氣昏了。
注意到時間,十一點。
安清弦打算就這麼走了,剛起身,病房門再度被打開。
林英,趙依岚,梁嘉明,這會兒三人都出來了。
還挺稀奇的。
“小清。”林英走過去挽住她的胳膊。
“......”
這又是幹嘛。
記憶裡,她從來沒有抱過和牽過林英。
“咱們先去吃飯吧,邊吃邊說。”
也許是怕她拒絕,所以才把這兩個大男人喊了出來。
有種——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讓他們把你揍一頓。
黑.道大姐歧視感。
再配上她這張臉。
哇。
簡直一模一樣。
安清弦讪讪地點了下頭。
驅車來到一家火鍋店,這會兒正值飯點,隻剩下一個空桌子。
安清弦和林英坐一起,兩男人坐對面。
這頓飯吃得異常難熬,三人你一嘴我一嘴扯着閑話,安清弦一句也插不進去,幹脆埋頭吃飯,吃完趕緊走。
過了一會兒。
安清弦的裙子上濺了紅油,想去衛生間處理一下,剛站起來,林英順勢也起身,說:“我陪你一起。”
“......”
再怎麼遲鈍,她也能看出來林英好像一直在找單獨相處的機會。
估計接下來要發生的,不是什麼好事。
兩人進了衛生間。
安清弦從包裡抽出濕巾,輕輕擦拭,餘光瞥過鏡子,發現林英在看她。
“......”
“你好像有話要和我說。”她直白道:“說完再回去吧。”
“.......”
“小清,媽媽...”林英的眼眶漸漸發紅,下意識低下頭,“媽媽想和你道個歉。”
安清弦的身體瞬間僵住。
不知為何,小時候感受到的那壓迫感,如今穿過歲月,又傳遞到她身上。
未成熟的年齡,未習慣的恐懼,帶着無盡的絕望。
道歉。
安清弦雙手不自覺顫抖,卻還是盡力保持着鎮定,“為什麼要和我道歉?”
你不是一直認為你沒有錯嗎。
你可是林英啊。
“媽媽這段時間想了很多。”林英語氣變得哽咽,“以前媽媽對待你的方式是錯的,現在意識到了,想和你說聲對不起。”
“......”
什麼意思?
安清弦面色一怔,瞬間覺得有點荒唐和可笑。
她掃向林英,自嘲地笑了下,“我倒沒想過,能在你口中聽到對不起這三個字。”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有記憶時,她就沒有聽到過林英的一句誇獎。
無論是考試進前十,做的第一頓飯,生日時制作的手工禮物。
也曾得到過許多空頭支票。
就這樣,她對林英懷有恨,随着時間長河,不但沒有撫平,反而成了深怨。
但這些,都在上大學之後徹底想清楚,她不再奢求能改變别人的思想,隻要順從,順從就好了,懶得再掙紮。
她想起之前看過的一本小說,女主毅然決然跟着窮但上進的男主走了。
之後,旁白寫了四句話——
對不起媽媽,你給不了我的,眼前這個人給我了。
就算是假的,就算是騙我。
那我也認了。
我隻是,需要愛,需要擁抱,需要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