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談夙一回府中,賈東西便奉上賓客名單,她查了查,偃枉然赫然位列前幾,她松開眉心,囑咐賈東西去武家酒鋪再定一些紫逍遙過來,并且必須與掌櫃說明年要訂購大量的紫逍遙,讓武老闆親自來見她。
賈東西退出去後,孫延石又呈上宴會肴馔單子,江談夙批複後,他剛要走,又折返說:“瞧我忙忘了,隔壁王公子聽聞縣主要辦宴,送了十名歌姬過來,說有西域絕妙本領,我讓文霁領人先驗了她們,沒有武功,也沒有□□。不知道縣主是否要承王公子這份心意?”
江談夙蹙眉:“這位藏頭藏尾的王公子心思倒細膩,天涼送銀炭,辦宴送胡姬,像是專門盯着亭侯府動作來準備的。你先将她們安置在他處,我想好了再做決定。”
孫延石應承,馬不停蹄去辦事。
江談夙回到房中,棂花上又挂了一個小竹筒,透露司馬議撈出銅牛一事,又透露枉春樓宮主雲去留已得令前去賀喜。
難道海宮也缺一件鎮宮的瑞獸?還是另有目的?
文霁扣門進來,捧了一個托盤,上面有一個顯眼的手爐,造型如梅瓶,不像中原慣用的圓腹款式。她笑道:“這是枉春樓派人送給賈先生的,賈先生借花獻佛,送給姑娘了。”
江談夙趣笑:“賈先生倒和偃樓主等人十分投緣。”
“我也覺着有趣,賈先生看着東倒西歪,到底是一個男人,抱着這麼一個花哨手爐四處走,不是遭賊惦記,就是遭婆子們笑話。他一見這個爐子,臉色變了三層,最後遞到我手上,說,這巧物隻配得上縣主。”文霁學賈東西推拒的動作,樂呵呵。
江談夙看着手爐造型,十分歡喜,這些關外的東西摸着有股奇特的生命力,也就二話不說地收下了。
“對咯。賈先生還讓我将這封信給你。”文霁從托盤裡又遞出一封信,卻不是蓋着枉春樓的肖形印,而是偃枉然的私印——“枉然印信”白文四字。
江談夙接過信,信中偃枉然告知她,雲去留被派去查探銅牛的來源,江談夙若有意,也可以派人一同前往。
調查銅牛起源?
江談夙忽然攢緊信,萬一鎮河的銅牛是司馬議捏造的呢?假如她拿了銅牛去讨奉賞,後又被揭穿是赝品,那就是欺君大罪。
江談夙立即讓文霁去喊應必萩。
翌日,江談夙又喚了白歧過來。白歧也是剛從外面奔回來,一聽召喚忙不着慌過來,一見面就說:“我找到了。”
“什麼?”江談夙被她按在椅子上。白歧生在山野,不像賈東西和應必萩那麼講禮節,往往是真性情使然。
江談夙反而覺得這樣很好,很親切。
“高璋用的吊命藥呀。”白歧脫口而出:“這個高璋真是株爛白菜。”
她見江談夙一臉茫然,笑嘻嘻解釋:“白菜得了軟腐病,外表看似好的,其實菜心都爛掉了。那高璋也是如此,外人看着他老當益壯,馳騁沙場,其實他五髒虛乏,氣衰血沉,是具快死的軀殼了。他花了大價錢研制一種強健心脈的藥,一日服三次,憑此吊着一身精氣。”
江談夙忽然福至心靈,問她:“一日服三次,還能近女色?”
白歧自然而然擺手:“既是吊着,當然不能近女色。”
“若有女色近他呢?”
“加大藥劑便行。高璋好歹是個将軍,心性非比常人,隻要他不想就沒人能逼迫他自毀身軀。”白歧行醫無數,見過心浮氣躁,不遵醫囑的,也見過心如磐石,克己複禮的。顯然高璋屬于後者。
江談夙笑了笑,前一世她也見識過一些風塵客,縱有柳下惠坐懷不亂者,心也未必是定的。
“無妨,隻要亂他一時心性就行。”江談夙又說:“隻是還要白大夫輔助。”
白歧縮回廳中央,搖頭:“害人可以,害死人我不幹。”
江談夙大笑:“隻是讓你在酒肴裡放些能解他藥效的東西而已。”
“那倒不難。”白歧一張白臉收起驚惶鬼相,笑問:“縣主喊我來幹什麼?”
江談夙說起正事:“我們去城外迎接司馬郡守。”
“紅鹦姑呢?”
白歧邊走出去邊打聽應必萩去向。
應必萩正與雲去留一起行動。她昨日接到江談夙口令,雲去留已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到了她。
應必萩追着雲去留,呼哧呼哧往前飛奔,此時此刻她恨自己沒有找一匹馬。
雲去留停在前頭亭子邊,長槍頓地,笑嘻嘻招呼:“快些哦。司馬老頭快回城了。”
應必萩提起一口氣,鉚足勁追過去,呼哧問:“究竟要去哪裡?”
“青銅峽大壩村呀。司馬老頭不正是在那裡挖出來的銅牛。”
“你去那裡作甚?枉春樓該不會觊觎銅牛吧?”應必萩邊跟上雲去留,邊打探。
雲去留笑笑,說:“你是沒見過那銅牛,周身鎏金般光采,在河中浸泡這麼久,出水時還能煥然如新,想必是絕等的礦石所制。”她看着年紀不大,說話也像俏皮少女般真真假假。
應必萩想枉春樓出産鐵器,去找絕世礦石也合乎情理。
二人從日未出奔到日落,終于到達大壩村。黃河日落,波瀾壯闊,應必萩看得失神,雲去留卻在腰間綁了一段繩子,開始準備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