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守泰不在家,軍中也未有他的消息,不是帶人追擊應必萩她們,便是去哪裡搬救兵。
江談夙不怕他去追擊,他比他父親窩囊多了,就怕他去找高璋的密友。
萬一密友是隔壁大将軍或是鹘夏某位部落首領,事情性質便變了。
江談夙這麼一說,也是因為枉春樓的耳目遍布西域,公孫籁肯幫忙,她尋人的難度會大大降低。
公孫籁聽了之後,沉吟半天,枉春樓不成文的規矩——不插足廟堂之事。不過這條規矩自從江談夙抵達靈州,不知是否已成空文。
偃枉然讓其拿主意,這種棘手的主意,她敢提,公孫籁不敢立即應。
江談夙看出他猶豫,便降低難度,拿出請人幫忙的好态度:“高守泰不在靈州能去哪裡?隻要能尋到他人便可以,其他的由亭侯府的人出面。”
公孫籁這才開口:“隻是尋人,我倒可以替樓主應下這差事。”
江談夙将屜籠揭開,桂花清雅香氣與熱乎氣袅袅飄出,糕軟軟糯糯,上邊的桂花一瓣瓣,挑的都是白淨新鮮的,瞧得出來花費不少心思。
枉春樓的手藝行行稱霸啊。
江談夙捧着桂花糕,朝公孫籁笑:“如此,我就謝謝公孫閣主了。”
公孫籁搖頭:“我隻是傳達樓主的意思。縣主真要謝,還是要找樓主本人謝。”
“肯定。等事情辦後,我一定備厚禮登門拜謝。”江談夙咬了一口糕點,病容也煥出光彩,忽然她轉口:“找人不需要公孫閣主親自出馬吧?”
公孫籁心裡算的是這兩屜桂花糕費掉了十幾斤的桂花,明日若江談夙要吃牡丹花糕,那枉春樓該去哪裡購置牡丹花。
江談夙自說下去:“以保萬無一失,我希望公孫閣主今日都在弓箭隊旁。”
公孫籁當然留下來了,派出去尋高守泰的人卻半天沒有回消息。
江談夙回房去休息,即使躺在床上,也是聽着外邊的動靜。
晌午過後,她更心焦,盼到掌燈時分,文霁跑進來,将一個革囊送來。江談夙起身,邊讓文霁給她換一身行動便利的騎馬服,邊打開革囊取出司馬議的半片袖子。
半片袖子與他事先遺留的袖子恰好能對上,說明消息确實是司馬議暗遞出來的。
袖子上匆匆寫了一個地點——莊氏馬場。
馬場一般都建在城外。司馬議手中有五百兵馬,江談夙猜想,梁仁弼與梁岱衡手中不一定有那麼多人。
不過邊境流寇也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江談夙整兵銜枚疾走。公孫籁先一步領弓箭手去埋伏。馬場地勢開闊,弓箭手占不了大優勢。
莊氏馬場内。
司馬議被捆縛在馬棚下,他的五百兵被震天殺來的騎馬執刀的賊寇沖散,另有一些奔出馬場之後,被忽然起火的馬車圍困。
梁仁弼扶住柱子,聆聽馬的嘶鳴聲,他半生都與馬打交道,聽得出馬種叫聲的區别。
他狐疑地盯着司馬議,難道司馬老賊說的是真的,他是來與梁家聯手摘除江談夙這顆礙眼的魚珠子?
梁岱衡披甲執銳,他雖然不滿意父親不殺司馬議,但對江談夙也是一緻的看法,這個金嬌玉貴的女人,也隻是江展祺布置在西域的一顆魚眼。魚眼能看見什麼?靈氣是靈氣,就是缺了點女兒家的風情。
司馬議苦口婆心,他已經解釋了一個下午,翻來覆去已說不出新鮮的話:“我已交代,這些兵都是高璋舊部,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高将軍嗎?我在靈州這麼多年,與你們打了這麼多年交道,彼此都心知肚明,如今我在江侯爵心中已經是除之後快的貪官。江展祺那種身居高位又假清高的人,哪裡能容得下我?”
“ 不如将江談夙困在靈州,叫她不敢亂傳話,她肯,我們便允諾她當個富貴閑散的縣主,她不肯,我們也有辦法讓她再開不了口說話。京中貴女感染邊域蟲豸是何其簡單的事。”
他又道:“梁兄,我在靈郡深耕數十年,一個十幾歲的丫頭來了,就要覆舟傾貨,甚至丢了性命,你認為我會甘心?”
“我之前與她親近,隻是為了迷惑她。我猜她看到我那片袖子,一定會搬兵來救,趁此機會将她毀了,今晚馬場的事,誰會知道?”
司馬議此刻才露出狡詐陰險本性,最後一句話倒是說到梁岱衡心中去,他對江談夙早生淩虐之心,無論何種方法,他都願意試試。
梁仁弼卻十分謹慎,問他:“徐鑒妻兒是你救走?”
司馬議大聲反駁:“我不将她們扣下,她就要跑到鹘夏去了,一旦到了鹘夏,她就有機會知曉馬瘟病的真相,屆時她再往外說,你我那還攔得住悠悠之口嗎?誰知道被江談夙查出來了。”
梁仁弼眉目狠戾扭曲,道:“好,我暫且信你一半。另一半等江談夙來了,且看你反應。”
司馬議提議:“你給我暗器,我自有機會接近她,到時候你再看我決心。”
梁岱衡過來将他提起來,将捆綁的繩索拉長,足足十幾米,說:“司馬老頭,你别想着跑,我将你丢在馬場門口,這根繩連着一把大斫刀,你若失信,那把大斫刀就會飛擲過去,瞬間了結你的頭顱。”
梁仁弼哈哈笑道:“給他一把刀,我要親眼見他将刀搠入江談夙身上,才完全信他。”
梁岱衡松開司馬議手上束縛,遞給他一把匕首,還說:“塗了毒,若殺不死她,你自裁也行。”
司馬議揣住匕首,笑得陰沉。
江談夙帶人奔赴馬場,尺高的野草被燒剩草灰,火勢仍舊很旺,西邊建有大溝渠能阻攔火。
江談夙在馬上,風揚着她赤色發帶,她讓人先救火中的殘兵,迅速将殘兵歸攏進隊伍中。
公孫籁命弓箭手射殺騎馬的賊寇,一路火光連映血光,殺得震天動地。